李嬅记忆里的童年,有一对老夫妇,还有一座宫殿。
皇祖父是开国之君,对外威严圣明,私下里是个老顽童,皇祖母是一国皇后,岁月不败美人。这对老夫妇是受万千大晟子民敬仰的帝后,同时,也是孙女最亲近、最喜欢的皇祖父、皇祖母。
立政殿很大很大,是属于皇后的宫殿,立政殿的某个地方,摆放着小布偶、小风车,窗边垂挂着各种各样漂亮的风铃,帘子是粉嫩的颜色,床榻上的被褥是蝴蝶图案,常有一个女娃娃走过来,走过去,做着女娃娃喜欢做的事。
女娃娃从还是个几个月的襁褓婴儿时期起,一直到十二岁,一直住在立政殿,经历了皇祖父从皇帝,变成太上皇,又化神西去。
那个有着吃不完的美食,穿不完的漂亮衣裙,除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父母抛弃外,几乎没有什么真正的烦恼的女娃娃,正是李嬅。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女娃娃长大了,许多人,许多事,随风远去,只在记忆深处留下痕迹。
某年某月,女娃娃在御花园内与宫娥们捉迷藏,偶然看见祖父坐在假山上的亭子里摆弄什么东西,她好奇地凑了过去。
得知黑白分明的石头是棋子,她打乱棋盘上的残局,兴致勃勃求皇祖父教她玩。大致听完围棋的规则,她以为小小围棋难不倒她,要与皇祖父比试,皇祖父输了,就要答应她一个要求——准许她出宫去玩。
那时候,女娃娃只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她在宫中长大,从来没有出过宫,听宫娥们说起民间的灯会、风俗,她好生向往。
人小鬼大的年纪,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有天赋,结果输得一塌糊涂。输了棋局,女娃娃气嘟嘟放下棋子,她被她的皇祖父抱了起来。
皇祖父让女娃娃坐在他的腿上,指着棋盘上的棋子,教女娃娃下回应该怎么下,女娃娃沉浸于不能出宫的委屈中,觉得皇祖父是嘲笑她,听不进去多少,只想回去抱着小布偶哭一顿。
那个阳光很好的午后,为哄女娃娃开心,老皇帝抱着女娃娃说:“兰兰,祖父帮你培养几个能贴身保护你的侍卫,将来,你就能出宫去玩了。”
自己输了棋局,却还能得到皇祖父的承诺,女娃娃不恼了,也不委屈了,笑嘻嘻捧着皇祖父的脸,“不许骗人,骗人是小狗。”
“朕是小狗,你是什么,小小狗?”
“我要告诉皇祖母,你这个坏老头!”
老皇帝轻轻掐女娃娃的脸蛋,笑声爽朗,“朕是坏老头,你是坏老头的孙女,你也是个小坏蛋。”
“逸笙,为何将此处布置成这样?”
后来,立政殿有了一张紫檀棋枰,四足间雕刻着兰花、小兔子,闲来无事,女娃娃就坐在棋枰旁钻研,一次次重拾自信,向皇祖父下战书,又一次次输得一塌糊涂。输得越多,女娃娃越是铁了心要赢一回。后来,女娃娃身边有了护卫,白虎就是其中之一。
“属下想着,若有一日,殿下来了,看见此处,会开心。”罗逸笙望着李嬅的背影,有风吹过,耳畔传来果壳风铃的响动。
“谢谢你。”李嬅放下棋子,手指拂了拂眼角。
“殿下开心,属下就开心。”
“你的好意,我看见了。这是你的私宅,往后你总会娶妻成家的,得了空,记得重新布置。”
李嬅含笑转身,罗逸笙忽然觉得悦耳的风铃声变得凌乱,他朝敞开的窗户走去,“属下去关窗户,风大了。”
风势其实并无变化,至少李嬅没感觉到,李嬅笑道:“皇祖父派你到我身边,这些年有你陪着我,何其有幸。咱们之间,常常谈论的都是我的事,今夜,我的事先放放,说说你的事吧。”
“属下的事?”罗逸笙关好窗户,走回来为李嬅拨开珠帘,“殿下之事最为要紧,属下并无什么事。”
“怎么没有?”李嬅坐在鱼鸟纹罗汉榻上,指背扣响中间的小方几,“坐过来。”
“殿下,属下站着就是。”罗逸笙拱手一礼,李嬅握住罗逸笙的手臂,定要罗逸笙坐下与她说话。
“逸笙,在我眼里,你是很重要的人,你我的关系,远胜过我同那几个皇兄的关系。碍于老匹夫,我得到了一桩令我无比恶心的婚姻,我不幸福,可我希望你幸福。你年长我八岁,早已过了而立之岁,假如你忙于我的事,错过自己的幸福,我会自责。”
“殿下,你的心愿,就是属下的心愿,你幸福,属下就会幸福。”
“逸笙,不一样,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并不耽误你是我最信任的好佐助,我不想你因为我,失去自己本该有的美好。”
“属下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女子,请殿下日后莫再说这些话。”罗逸笙要起身行礼表明他的决心,李嬅握住罗逸笙的手臂,“为何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子,你受过情伤?”
“殿下,属下不懂男女情爱,亦不想懂。”四目相对,烛光微曳,罗逸笙说:“殿下是成大事者,属下追随殿下,心中所求,不过也就是成一番功业。”
听出罗逸笙有心追求功业,无心追求姻缘,李嬅松开罗逸笙的手臂,坐正,笑道:“你不要姻缘,总要平安。你先前受伤,没叫人看出破绽吧?”
“殿下放心,扮罗掌柜,属下扮了好几年了,不会有破绽。”
“那就好,你安全,才好往下进行。司徒昊替大理寺卿送谢婼婷去我府里,你可听说了?”
罗逸笙颔首,说道:“殿下,谢婼婷是宫里那位安排到你身边的,要当心。”
“我想试探她来着,暂时没试探出来。”李嬅顿了顿,问罗逸笙:“谢家还剩下多少女眷?谢婼婷自称年纪不到,才免于一死。”
“殿下,谢家参与谋反,连一两岁的娃娃都被处死了,哪还剩下什么女眷。据属下查到的消息,查抄谢家的将军谎报谢婼婷的年纪。无非也就是掩人耳目,有人要谢婼婷活,谢婼婷就死不了。”
“在司徒昊送谢婼婷去我府里以前,谢婼婷可曾进过宫?”
“她不仅进过宫,还去过冷宫。戚大人养的那个纨绔常去属下酒楼里喝酒,有一日,属下送酒菜去包厢,问他可知晓定华长公主殿下还修不修功德坟寺了,他劝属下莫再想着这桩肥差。属下说还当能同皇族做生意,将来好混个皇商,他劝属下说,如今的定华长公主府是烫手山芋,他说他父亲抓到了谢家的孤女,还领那孤女进宫看望皇后,还说那孤女不久后就会被送进定华长公主府。”
闻言,李嬅不屑地一笑,“原来如此,无妨,不出一月,我会让谢婼婷知难而退。”
罗汉榻旁依照李嬅旧居的布局,摆着一盆蝴蝶兰,余光瞥见蝴蝶兰,李嬅想到了某人为她画的画像,“对了,逸笙,我记得我传过消息给你,秦子城可能没死,你可有查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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