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回到家就看着徐吟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夜空发呆，连根蚊香也没点。
“你在这里喂蚊子呢？怎么出来不点根蚊香呢？”姜玉一边说着，一边从屋里找出蚊香点燃，放在徐吟身边。
“妈妈，我刚才出去找你的时候碰到了三奶奶，她……怎么裹脚了呢？”徐吟想不明白，按照时间推算，她缠足的时候民国已经成立了三十多年了，怎么还是裹了小脚了呢？
“你三奶奶家原先是地主，才裹得脚，不然你看现在这些老太太，哪有几个裹脚的，种地干活的哪有裹脚的。”
徐吟一听确实是，封建残余的影响哪里会因为政府的法令而消失呢。
“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早点睡觉，对身体好。”姜玉一边说着，一边把徐吟往屋里赶。
徐吟顺势进了屋，“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就睡。”
“嗷，对了，妈，你给我小姨打电话了没有？啥时候去我姥娘家啊？”
“还没打，一会我给她打个电话，你就别管了。”
徐吟点了点头，直接去睡觉了。
第二天，徐吟和姜玉先去了小姨姜丽家，和小姨以及弟弟章宇阳一起去姥娘家。
刚到村口，就看到路上摆了好多车，站了好多人，地上还有炮仗皮，看样子是有结婚的。
徐吟跑进姥娘家，问:“姥娘，妗子，我来了，谁结婚了？”
陈诗语迎出来，说道：“你姥娘带着若若去看结婚的去了，就是后边那家子结的婚。”
正说着，姜玉和姜丽带着章宇阳进来了。
“后边的谁啊？元净啊？”姜玉问道。
“可不就是元净结婚。”陈诗语一边说着，一边泡茶。
“那元净不是才出来了没两年吗？还能有人跟他？哪里的？”姜丽也知道这个元净是个什么样的人。
“近的不跟远的跟呗。”
“多远？”
“滇南的。”陈诗语一边说着，一边倒茶。
“那不得花几个呀？”
徐吟听着跟打哑谜一样，不懂。
“花多少咱也不知道，反正人家有钱。”
“那你们见过新娘子吗？在这里待得住吗？”
“第一回来，也没见过，待不待得住的，也不好说。”
这边正聊着，徐吟就看到姥娘带着姜若回来了。
“若若，你看见新娘子了吗？俊不俊呐？”徐吟问姜若。
“不好看，黢黑。”姜若第一次见黑皮肤的人，很不适应。
“妈，你们听着说花多少钱了吗？”姜丽迫切地想知道。
“人家都说是十万，咱也没敢问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还真不少呢，可别是骗钱的，过两天日子就跑了。”姜玉觉得太远了也不太靠谱。
“这怎么听着就不正常啊，不像是正常结婚该有的话题啊！”徐吟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但是又觉得自己没想多，就是不正常啊，哪有刚结婚就讨论起新娘子走不走的问题的呢。
“妈，元净先前是因为啥进去的啊？蹲了几年啊？”
“你可不能叫元净，你得叫舅，出去可别乱说。”姜玉觉得小孩在这里影响大人聊天。
“我知道，不乱说，你给我说说呗。”徐吟央求道。
“偷东西，叫人家逮到了，报警抓起来了，蹲了得有六七年，是吧，妈？”姜玉说着，也不记得到底几年了问道。
“哪这么长时间，蹲了五年，到现在才六七年。”徐吟听到姥娘说。
“偷的啥呀？”
“啥值钱偷啥。”姜玉觉得徐吟的好奇心太旺盛了，瞪了她一眼。
“嗷。”徐吟被瞪了一眼，知道妈妈不想自己打听这些事，直接闭麦，只支棱着俩耳朵听。
“你赶紧和若若、阳阳一块玩去吧，看电视也行，干啥都行，上一边玩去吧。”
姜玉显然是不想让徐吟继续听了。
徐吟也没坚持，便领着弟弟妹妹走了。
安顿好这俩小孩，徐吟又跑到窗户底下去听八卦了。
可惜，姜玉她们却没有接着聊结婚的话题，徐吟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的后续。
徐吟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章宇阳和姜若正蹑手蹑脚地往这边挪。
看到徐吟看过来，也不装了，啪叽啪叽跑过来，也想要听墙角。
行叭，看孩子吧，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不能听这些复杂的事。
很久很久以后，徐吟才知道，滇南有时候是指方向，而不是地方。
新娘子是与滇南搭界的外国人，她没有领结婚证，也就没有户口，算是个黑户吧，生下的小孩上户口也有点问题，后来她就走了，留下了一双儿女作为她曾短暂地来过的痕迹。
她走后，赵元净也带着人去找过她，但是到她家的时候就听说她已经又结婚了，去了新家。
赵元净想把人带回来，可是那边死活不肯松口。
赵元净想把彩礼要回来，可是人家那边说闺女嫁过去了，也过了日子，生了孩子，孩子他们不要，所以彩礼坚决不还，随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算什么呢？
把女人物化，女儿是父母制造出来的有价值的商品，其价值在于女性的生殖能力，他们出售的是生殖能力，而不是躯体本身，彩礼是租金，孩子生完了租期就结束了，开始回收商品，以待下次出租，如此循环，直到商品报废。
这应该算是合法的人口买卖吧，父母能得到彩礼，男人能得到孩子，只有女人漂泊辗转，像一艘航船，在这个港口停留一下，又转向另一个港口，没有一个港口是她有资格永久停留的避风港。
小时候，徐吟只觉得自己太过平凡，不会法术，没有内功，也没有魔法棒，听不懂小动物的话，夏天怕热，冬天怕冷，运动会累，歇着会闲，看过的剧会忘，听过的歌会忘，学过的知识也会忘，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领，不能成为英雄豪杰，后来徐吟无数次庆幸自己的平凡。
这样的平凡又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生活呢？
静水无澜，死水一潭，这样的人生，枯燥无趣，却也未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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