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匣子打开，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聊起来没完。夜深了，她们便躺到床上继续聊。
乔安说起一件趣事，前不久，公司里有个新来的男同事追她。那人也不是第一个追他的，只是特别难缠。乔安很容易引起某一类型男人的青睐。
“他说我看上去很适合娶回家当老婆。我问他从哪里看出来的，他说我会做饭，经常自己带饭来公司吃。”
周洋扑哧一笑，说：“那他可以娶个做饭阿姨。”
“对啊，我说我体力不好，只够做一个人的饭。他又说我长得不随便，平时待人温和友善，感觉以后定是个贤妻良母。他还说自己不随随便便谈恋爱，谈了就一定要娶回家的。”
“哦天！我现在好怕听到说是初恋的男人，他们还以为这是自己的大优点，其实没谈过恋爱的根本不懂怎么疼人。什么叫长得不随便？”
“我哪知道。我觉得他就长得挺随便的，跟我差不多高，体重比我还轻，脸也是模糊的很。”
“你怎么会招惹这种人？不过有句话他说的没错，你就太好说话了，所以什么阿猫阿狗都以为自己有机会。”
“嗯，我反省，必须深刻反省。男的好神奇，平常我只是出于对同志的礼貌，经常有人就以为我对他有意思了。你这种天仙级别、高不可攀的还好些，他们会觉得不可能。我这种中等样貌的真是太难了，以后真得收敛些对男性的友善。”
周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有，我也碰到过，男的有时候像跟女人不是一类物种。你拒绝他，他还会以为你在矜持、欲擒故纵，直到你痛骂他一顿，把他骂醒，他又觉得很委屈很受伤。”
“对，这人最奇怪的是从不问我对他有没有意思，就单方面狂热起来了。我们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当然暗地里操作没人管。他倒好，对好几个单身男同事放话，说看上我了，让他们不许跟他抢。
哎哟，气死我了！他八成是小说看多了，装什么霸道总裁。到后来，我还得去跟主管保证绝不会在公司谈恋爱。”
“他自己不怕丢工作吗？”周洋问。
“本地人，家里好几套房子，不工作也活得下去。他有一辆丰田卡罗拉，说是特地向他爸借的，每天堵在公司门口要送我回家。有天被堵得不耐烦了，就让他载我去商场购物，我要让他明白我多么不贤惠。
他平时很能自说自话，听到我要去购物，车上话一下变少了。车开到商场门口还追尾， 也不知是不是慌得脚抖。”
“哈哈哈”
“小声点，慧芳他们已经睡了。”乔安憋着笑继续说，“还好只是擦到别人车，给了两百块私了。到商场后，我直接去r专柜，他吓得脸色惨白，在旁边不停嘀咕，说不知道自己卡里钱够不够。我看他可怜，本想不为难他了，可又怕落下懂事贤惠的印象，于是就去另一个专柜买。”
“最后买了啥？”
“买了套欧莱雅的洗护套装，花了他一千多。”
“乔安啊，你就这点出息，搞半天只敲了套超市货。”周洋嘲笑道。
“已经够他受了，他工作吊儿郎当，业绩很差的，每月就拿几千块基本工资。事后我还挺内疚的，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办了，跟他怎么说都不听的，只能让他承受割肉之痛。后来，他就明白我不贤惠了。”
“哈哈哈，去他丫的贤惠。有啥好内疚的，他自找的。”
“总觉得平白无故花别人的钱不好，唉，这事简直成了我人品上的污点。”
“你对自己太严格了，别想这么多，对付无赖就要用无赖的办法。不过他家里几套房子咋这么寒碜的？”
“他家以前是住弄堂里的，十几平米住三代人那种，过得比咱们r市的人苦多了。后来拆迁了分到两三套房。但一家子没啥能力又都不努力，除了房租没多少其他收入，只能节俭着过喽。”
“还是得自己会赚钱才能硬气呀。”周洋感慨道。
“你看，我身边经常就这些人，怎么谈恋爱？工作以后时间就不够用，交际圈又小，实在很难碰见合适的人。这也是大城市里的人普遍晚婚的原因吧。”
“好，太好了，我觉得我极其适合大城市。”周洋怀着怪异的自信热血沸腾道。
她们聊到神志不清才沉沉睡去，次日是周六，醒来已将近中午。
乔安住的次卧外面便是厨房，两平米的正方体大小。再旁边是厕所，比厨房还要小些，大约一平米左右。厕所门打开，迎面可见蹲坑，蹲坑距离门外只一个脚掌远。蹲坑旁有块狭窄的空间，并排放着两只水桶，两个脸盆侧边墙上挂着淋浴用的花洒。
周洋准备去洗澡，乔安拿了个很大的购物袋给她，她一脸不解。
“把干净衣服和浴巾放袋子里，挂在门后的挂钩上，以免淋湿了。”乔安说。
“哦，对。”她欣然答道。
她进到厕所，发现里面能下脚的只有蹲坑的两侧，这意味着洗澡也得站在蹲坑上洗。她斜立在蹲坑一侧，扫视着逼仄的空间，瓷砖老旧发黄，上面印着陈旧的污痕。没有架子，洗发水和沐浴露搁在侧身窗檐上，地上的角落处散乱放着些洗衣粉、洁厕剂、马桶刷。
她神情恍惚，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水龙头往左是热水。”乔安在外面提醒她。
“好。”
“要不要把水桶、脸盆挪出来，会好洗一些。”乔安又说。
“不用，好洗的。”
周洋说着先打开水龙头，用水流声掩饰一切正常，以防乔安发觉自己的手足无措。独立生活，离开过往父母提供的一切现成的便利，去适应各种各样的新环境，这都是未来她要去面对的。
好像任何事情，小到洗个澡，也没那么容易呢。
老房子的水力很弱，连快速洗完的可能性也没有。洗澡水流进阴沟，激起异味，从蹲坑那黑森森的大洞里散发出来。她身上不停地起鸡皮疙瘩，不知是水太凉了，还是因心里阵阵发毛。
她不禁发现自己有点洁癖，过去没遭遇这条件倒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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