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一些，说说看。”乔安说。
“啪，一声，就这样，像电影镜头的切换一样，一切再次回到原点，连个招呼都不打。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呢？我现在满肚子困惑。
我们把所有精力耗在工作上，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以后可能也一样，不停地轮回，直至将生命耗尽。那努力与不努力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为自己的生活方式感到悲哀。”殷才续道。
“可我却得到了不少呢。”乔安微笑道。
殷才缓缓抬眼看她，眼里含着惊讶和疑惑。
“你给我和孩子带来了舒适的生活，就算是现在，我们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因为一直是你扛着家，所在这些年我没有开销，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其实，我们并不需要那么多钱，损失掉的那些本就是超过我们需要的钱。
关于生命的意义，这样的疑问我也一直有。简直像个魔怔一样，时不时就跑出来折磨人呢。你碰见了残酷的事，产生这样的困惑再正常不过。很多人这样，说起来，反倒是残酷的事能让人觉醒，甚至催化人生做某些重大的改变。”
“你不介意我的改变吗？我可能再也没法成为让你骄傲的人，你会因为我被人耻笑。人到中年，跌入谷底，身无分文还背着案底，亲友们问起来，你该怎么面对？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给你带来了负担，对不对？”殷才停下来，顿了顿，又问：“你心里怎么想的？”
殷才的问题让乔安措手不及，她踌躇着该如何回答，最后决定说出自己真心想要说的，而不是去说些以为重要的。
“是啊，确实带来了负担，还不少呢。你被带走后一直担心，刚开始的一星期吃不下睡不着，晚上一直做噩梦。好怕你在看守所被欺负，那些电影里看的画面一一浮现。”
“那不至于，只是生活条件差点。”
“后来就去问了个警察朋友，八百年没联系的朋友，也厚着脸皮去问了。对方说经济类案件就这样，调查起来时间很长，但人肯定是安全的。
很快身体跟着出问题，感冒后一直好不了。中年生活总那么多掣肘，不光有不顺心的事，更还有跟不上的身体。”
“那你怎么办？一个人，还带着孩子。”
“怎么办呢，只能让自己放宽心呀。我不只有自己，还有孩子呢，无论如何要好好过日子，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殷才愧疚地低下头。
“你也一样，不只是你自己，还有我和孩子。我们是命运的共同体。
唉！有些时候，我还是很讨厌你的，讨厌地不行。你可不要以为我完全原谅你了。”乔安尝试换一种语气陈述，适当的抱怨，或许更能够缓解他的自责。
“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一箱箱发现金的方式很奇怪。如果那时候你能跟你妈打听一下，说不定能早些知道内情。可是你没在意，因为你就是想要这么多钱呀！所以不知不觉落入了华创这个陷阱。
有段时间，我看你真不顺眼，虽然你没多大消费，可总想要自己的资产有个可观的数字，好像就需要这些数字证明自己一样。
你也不是想证明给我看，应该不是吧？我上高一就认识你，你屁股上有几颗痣我都一清二楚，还需要证明什么。
你每次跟朋友们谈得意气风发，扬言下一年要挣个小目标的时候，我就觉得俗不可耐，简直让人作呕！”
殷才抬起头看乔安，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起来。
“什么嘛，我还以为自己在你心中是个完美老公呢。”
“那仅限于高中恋爱脑时期的我。不可能的嘛，我们每个人都那么有限，能把一个方面做好就很了不起了。现在你晓得了，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明星，没那么多人关注你的，连你老婆也没有时间盯着你。”
殷才陷入思考，乔安小心翼翼问：“我现在完完全全坦诚相告，心里想到什么说什么，你能接受吗？”
“当然，我只是在反省过去太自以为是了。”
“这很正常，我们来自不同的家庭，也有不一样的生活经历，思想上产生偏差太正常了，重要的是坦诚。这样必定可以缩小隔阂。你也可以问我问题，关于了解我的问题。”
殷才转动着眼珠，对彼此这种沟通方式感到新奇。过去几年，他们俩都太忙了，各有各的追逐目标，又多了孩子，平常的沟通完全为了解决生活中的事情。
“说起来还真有好些问题想问。”他说，然后顿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积攒勇气，“如今你是怎么看我的？出事后你想过离开我吗？跟我结婚你后悔过吗？”
“你还记得我们结婚时的誓言吗？在这一刻，我们正式结为了夫妇，从此共同承担婚姻以及生活的责任，无论今后的生活是顺境或逆境，贫穷富贵，我都不离不弃，携手度过余生。
那时候我们心不在焉，嘻嘻哈哈地读过去，直到你出事后我才理解了婚姻的意义。也许是我从小就喜欢你，也只喜欢过你，所以对谈恋爱和婚姻的界限很模糊。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认为婚姻是神圣的，是甜蜜，欢乐，困难，辛劳，协作的总和，比恋爱更有份量。我是个对守信用有执念的人，既然跟你结婚了，就必定与你过到底。
我知道华创的事对你打击很大，那有关男性的尊严，但那只是暂时的。我也理解索女士的离开又再次伤害了你。但不要害怕，你现在不是那个小孩了，你已经有自己的家庭，有我和孩子，我们永远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乔安一边说着，殷才一边点头，目光下垂，神情严肃。
乔安问：“现在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吧？如果以后还对我有疑问，可以像这样直接问我。”
“说到底是我自己没说清楚……我有一些不愿意承认的错误。”
“因为你怕把我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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