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兴隆镇受寒流影响,气温相较冰城更冷。
树梢上零星挂着几片尚未掉落的枯叶,北风吹来摇摇欲坠。
因铁路桥此前被炸毁,满铁方面加班加点施工修复,但需先架桥才能恢复铁路畅通,进度方面不容乐观。
以至于途径这条铁路的列车要么在北安改道,要么就需要将货物卸下由车辆走陆路运输,避开被炸毁的铁路桥,从而可以选择是直接交由陆路运输,或重新装车由火车负责。
距离较近的避免装卸浪费时间,改为陆路运输。
较远范围的则是在避开铁路桥后,重装在新的火车车厢内进行输送。
今日铁路警察叫苦不迭,昨夜连夜在绥化县城看着工人装卸货物,一夜未眠今日就陪同宪兵负责押送物资朝着兴隆镇、康金井方向行驶。
这些物资都是要运往冰城,故而没有选择再装回火车上,而是由他们直接送往冰城。
此刻堪堪从绥化出发。
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日本关东军、伪满洲国军埋伏在兴隆镇附近,各个隐藏身形躲避暗处。
哪怕昨夜气温较低也咬牙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日本关东军的专业军事素养确实不错,伪满洲国军这里稍差。
可有关东军在前监督,谁也不敢玩忽职守。
今日抗联队伍会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兴隆镇附近,伏击物资运输队伍。
可日满认为他们是技高一筹,抗联根本不是神兵天将,而是自投罗网。
严阵以待!
今日兴隆镇将打响有史以来,清剿抗联最大规模的一次战斗,且也必将是战果最辉煌的一次战斗。
负责运输物资的铁路警察,甚至包括宪兵队在内,都不知埋伏一事。
日满军方为确保行动顺利进行,岂会弄的人尽皆知。
诱饵就要有诱饵的样子,哪怕是宪兵队宪兵,亦不能例外。
日上三竿!
队伍距离兴隆镇却还是很远,道路难行加之队伍庞大,速度难有提升。
这个月份冷归冷却还不至于冻僵,日本关东军、伪满洲国军默默活动手脚,以便接下来的大战能大展拳脚。
伪满洲国军眼神之中透露出兴奋。
往常让他们进山“剿匪”都是苦不堪言,但今日却大不相同。
长官临行前明确告知今日作战若能大获全胜,各个官升一级军饷一次性多发放三个月,击毙抗联长官者额外另有丰厚奖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别说这一次不用他们进山盲目搜寻,而是提前埋伏等待抗联自投罗网,想来大获全胜问题不大。
摩拳擦掌!
……
……
池砚舟坐在窗户后看着皮树住所,他不知组织同志在特务股警员如此严密的监视布控之下,要如何脱身。
就目前而言难觅良机。
皮树自从香坊区菜市街回到家中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监视一成不变显得枯燥,池砚舟却心思难以安定,市委方面没有通知他配合皮树撤离,是因明白池砚舟身处警员队伍之内,想要暗中帮衬难如登天。
人多眼杂又恐他遗留隐患,便如同先前皮树传递经费时的安排一样,池砚舟难参与其中。
监视工作部署对特务股警员而言轻车熟路,池砚舟都没有做额外的命令,就已经严丝合缝。
起码他作为内部人员审视一圈,未发现可趁之机。
……
……
宁素商今日来南岗区参观孔子庙,往日人声鼎沸,每每大考前来祭拜之人数不胜数。
现如今倒是显得清净不少。
李万山作为孔子庙聘用的临时人员,出面接待介绍款款而谈。
“自从上次联系‘欢颜’同志之后,就没有继续再与对方联络,特务股安排当事警员居住马家沟区靖国南三道街。”宁素商的目光看着孔子庙内的牌匾说道。
“‘欢颜’同志现在所处位置难起到作用,与他能否联系对整体任务而言影响不大。”
“皮树同志要如何安排?”
“他今日下午三点半会从家中离开,带着警员绕路至五点就会执行撤退计划,市委方面安排有成员接应,但具体任务详情我不清楚。”
“也就是说抗联队伍的作战计划,同样是下午五点左右开始?”
“猜测是如此,但没有得到准确的情报。”
虽组织方面没有告知,但李万山、宁素商都明白今日五点是重中之重。
“只是皮树传递经费一事‘欢颜’同志未能察觉,对方又在其手中逃离,只怕对‘欢颜’同志影响不小。”
“皮树这里的安排乃是市委精心设计,‘欢颜’同志
对香坊区不熟悉难第一时间反应能理解,但他下车之后立马意识到问题所在,甚至返回香坊区调查到井盖问题,这些能力想来盛怀安都看得到。
再者城外日满军队被骗导致物资损失,更丧失了之后追击的可能,这等情况下或许抓不到皮树,对特务股而言是好消息。”
李万山的话宁素商能理解,但敌人究竟会如何想你则难判断,池砚舟是否能置身事外,还是被特务股迁怒,几率其实都是一样的。
可正如此前所说,城外抗联队伍的伏击作战计划最为重要,任何不利因素都不能存在,皮树才会以身犯险。
换到池砚舟头上亦是如此,他也要承受一定的风险。
“‘欢颜’同志若是最后将皮树抓捕,甚至抓捕到负责接应的同志呢?”
“那就是市委方面工作安排未取得成功,与‘欢颜’同志没有任何关系。”
潜伏敌营,身不由己。
市委虽说提前知晓早做安排,但面临抓捕时究竟能否逃脱谁都不能保证,池砚舟带领警员又不可能默不作声放任皮树离开,只能全力抓捕。
所以情况很复杂。
李万山表示理解池砚舟的所作所为和身处环境,但这种事情往往个中滋味只能自己品尝。
宁素商好似对孔子庙失去兴趣,与李万山作别离开。
目送对方走出孔子庙,李万山又迎向另外两位游客,上前礼貌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
……
池砚舟放下手中碗筷示意警员将饭菜撤下,杨顺喝着热水让因着急吃饭导致有些涨满的肚子顺一顺,可喝进去的水同样占位置,索性将杯子放下起身在房间内走动。
“队长,皮树家中今日都没有炊烟升起,看来是没有打算做饭,不知一会是否要出来吃饭。”
“等等看。”
中午都认为皮树会从家中出来吃饭,但却一直不见踪迹。
“是不是懒得出门,在家中随便对付一口。”杨顺猜测说道。
“后门方面没有问题吧?”
“已经让警员前去询问过,没有问题。”
“皮树是否还在家中?”
“这里的角度观察不到,后门方面的监视人员也是如此,但从家中离开只有这两处,没有看到对方出来就一定还在其中。”
“有没有暗道之类的可能?”
“周围都是邻居,哪怕有暗道也无非是通向对方家中,但想要离开三道街就一定会露面,在街口负责警戒的警员也能看到。”杨顺说道。
他们的监视布控是全方位的,不仅仅是皮树家门前,甚至连三道街的进出口都没有放过。
人员分散把控所有进出位置,皮树想要不知不觉的离开乃痴心妄想。
池砚舟问罢就没有继续追问,但正如他所言布控太过严密,组织同志有些难以撤离之感。
盛怀安此前的命令你是可以放走皮树,回来住所继续等候便可。
但菜市街这里监视工作失误,盛怀安给的命令是盯死皮树,这是最新命令。
也就是说对方不能脱离视线。
你要想办法监视。
那么如果惊动对方,就唯有抓捕一条路可选,没有其他的方案。
盛怀安虽然没有说的很明确,只是意思传达的清晰。
池砚舟靠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杨顺继续盯着皮树的住所,各方势力在这一刻都开始蠢蠢欲动,随着时间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手表的指针滴答声好似都充斥在耳中,明明微小又如同被放大无数倍,成了所有人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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