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池砚舟收工从警察厅内离开。
刚刚走出大门还未下石阶,就感觉阵阵凉意袭来,让其下意识将脖颈前扣子系上。
抬头看天好似乌云盖顶。
天气转凉!
迈步走下石阶池砚舟心情很糟糕,今日地方分室得以应付过去,按理讲是好消息。
可念及此等情况是依靠郑可安牺牲换来,又岂能有半分喜悦。
唤来一辆人力车朝着家中而去。
进入家门徐妙清就急忙上前,眼神之中满是疑惑与焦急,显然郑可安牺牲一事她已知晓。
郑可安牺牲确实太突然,徐妙清压根未曾料到,只以为是会先遭到逮捕。
她第一时间担心郑良哲的反应,可却没有找到对方,想来是早就去处理后事。
进入厅内徐妙清问道:“郑可安?”
池砚舟叹了口气说道:“她为保全组织秘密,以及保证我可继续潜伏,做出主动牺牲的选择。”
“这!”其实徐妙清今日已经猜到,毕竟与裴自明同死,就足以说明问题。
可此时此刻从池砚舟口中确认,徐妙清的心情又岂止百般滋味。
她与郑可安也有过几面之缘,后更是知晓对方是女中豪杰,可碍于工作并未有过多的交流,谁知今日便已经天各一方。
徐妙清也是无力的瘫坐在凳子上,同为反满抗日同志,她对此噩耗岂能毫无反应。
沉默片刻徐妙清眼神疼爱的看着池砚舟,她很明白在这件事情之中,池砚舟的感受与处境。
只怕是更加煎熬。
眼神关切的观望,徐妙清犹豫良久问道:“你还好吗?”
“我不能不好!”池砚舟苦笑摇头。
郑可安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他又岂可辜负对方一片苦心。
看似是坚强回答,徐妙清却也知池砚舟心中压力与煎熬,她唯有上前给予拥抱。
此时此刻,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
这等经历寻常人难以承受。
且徐妙清也担心郑良哲,对方是第三国际成员,遭逢此事会作何处理,同样至关重要。
但这些已经非她可以左右。
池砚舟感受着徐妙清的怀抱,心中更显悲伤,郑可安一事让其难以释怀。
其实不仅仅是郑可安。
自己父母,还有柴叔,以及孟时同、元硕、柳滦等等同志战友,池砚舟又何尝释怀过。
没有!
从来就没有。
只是都压在了心底最深处罢了,可这心里的东西,压的越来越多。
压的越来越重!
甚至令人难以呼吸。
可池砚舟等战士必须奋力活着,尽力战斗,这是他们唯一能给那些牺牲同志做的。
1939年10月21日周六,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
宜:交易、纳财、开业、习艺、祈福、栽种、安葬、祭祀 、破土、迁坟 、造庙、斋醮。
忌:结婚、伐木、掘井、开光、作梁。
为国请命者,百无禁忌!
……
……
诊所韩医生诊室此刻已经休息,徐南钦坐在其内与之交谈。
韩医生眉头紧蹙说道:“郑可安今日死在街上,身份已经确定就是反满抗日成员,但并非军统人员,就目前所知信息应当是红党之人,郑良哲这里是否提前知情?”
郑可安牺牲一事军统方面也已经知晓。
那么郑良哲的身份就会被注意到。
实则徐南钦目前已经清楚事情原委,郑可安与池砚舟是红党成员,裴自明应该是替罪羊。
换言之郑可安保全池砚舟。
这对军统而言同样重要,因池砚舟也是军统潜伏人员。
郑可安的决然令人钦佩,可若说郑良哲是否提前知情,徐南钦觉得不好说。
可就算知情应当也难揭穿,毕竟徐南钦是感同身受。
但此前他是理解郑良哲不假,只是考虑到情报工作,他作为军统冰城站最高负责人,是不能感情用事的。
所以将郑良哲的工作逐渐边缘化,确保安稳。
只是经历目前这番事情,对郑良哲而言无疑是巨大打击。
这时若再经受军统怀疑,只会雪上加霜。
于是徐南钦说道:“让‘烛龙’这里代为传达我们的关心,日后工作让郑良哲逐渐参与。”
“你认为他身份没有问题?”
“首先郑可安遭此一劫,若是郑良哲提前知晓,只怕总归会有些动作。
其次如今对郑良哲而言,日本人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值得我们相信。”
“明白。”
徐南钦现在不会去怀疑或调查郑良哲,也会让其参与军统任务,但不会让你知晓军统的秘密。
这本身也是正常的。
‘烛龙’同样难以知晓,自己不负责的任务情况。
韩医生随即又说道:“有消息称说警务厅的人,去警察厅审问了‘春归’,怀疑他和郑可安有关系,且他好像此前就在调查郑可安,此事为什么没有告知‘子规’,再汇报上来呢?”
这个问题韩医生觉得很疑惑。
他认为池砚舟作为参与者,不应该隐瞒这样的情报,哪怕你觉得郑可安与军统无关。
但情报你必须汇报,是否有关不是你应该判断的问题。
再者郑良哲是军统的人,若因为郑可安的事情做出一些难以掌控的反应,那岂不是也是军统的麻烦?
所以韩医生觉得这个行为不好,所以哪怕池砚舟是徐南钦的女婿,他现在也要当面提出质疑。
质疑?
徐南钦根本就没有质疑。
因池砚舟参与调查郑可安,实则是自身被高度怀疑,这等情况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将遭到监视。
哪怕在警察厅内,恐怕都难以幸免。
所以这个时候池砚舟不选择与纪映淮见面汇报消息,实则是对纪映淮的一种保护,换言之就是说池砚舟哪怕是死,不仅仅会保守红党的秘密,同样会保守军统的秘密。
但这个解释他没有办法与韩医生讲,于是删减说道:“看似是警务厅调查,但实则应该是地方分室,地方分室只怕也因池砚舟与郑可安早前有接触,对他产生怀疑,不然又怎么可能在事后对他进行审问。”
“你的意思是说,池砚舟没有机会向我们汇报此事。”
“显而易见,后续安排‘子规’再核实一下便可。”
“是。”
韩医生一想确实,这等情况下池砚舟选择求稳是能理解的,不然反倒会致使‘子规’暴露。
说完这些问题再想起郑可安,韩医生与徐南钦都是有些唏嘘,同时对郑良哲很是同情。
白发人送黑发人。
还要强忍悲痛。
这等事情非常人能承受。
可徐南钦心中却还有一层疑问,那就是池砚舟与郑可安已经遭到地方分室调查,只怕当时都难以有任何异动。
这等情况下,他们与红党如何联系?
这样的安排你说背后没有红党参与,徐南钦觉得不可能。
那么如何传递情报?
思来想去徐南钦想起徐妙清,最后也不知想到什么,唯有无声长叹。
商议结束徐南钦就与韩医生在诊所门前作别,回到家中见徐妙清、池砚舟已经用过餐。
徐南钦知晓池砚舟心中现在所想,要承受的是何等煎熬。
同志牺牲保全你继续战斗,这不单单只是一次大局为重,落在你个人身上,实则如同惊涛骇浪。
可池砚舟现在已经神色如常,徐南钦和他交谈也回答的很得体。
但徐南钦对其太过熟悉,又提前知晓此事,多多少少能感受到池砚舟的悲痛与煎熬。
只是能做到目前这种情况,已经实属难得。
用来应付外面的敌人是足够的。
明知池砚舟心情不好,徐南钦就并未多言,而是早早回房休息,给两人也留下一些空间。
池砚舟同徐妙清也是回到房间内休息,二人心中各有所思。
池砚舟想的是接下来的事情,地方分室还会阴魂不散吗?
徐妙清则是想的郑良哲,会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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