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董毡、兵部尚书曹耀衡、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与枢密副使秦振、户部尚书海舟等一众要职官员，就明年北伐诸事，商议了整整十五日左右。
开武三年，十月中旬，卫渊代表官家赵曦，送董毡出城，并遣二百名虎卫，一路护送董毡到吐蕃。
汴京城外。
董毡看着眼前高大厚重的城墙，遂露出一种心思沉杂的眼神。
他不知道，将来的吐蕃，能否有此大城。
更不知
“卫兄，经此一别，再见不知何时，望珍重。”
董毡以中原礼节向卫渊作揖。
卫渊还礼：“天觉兄，此回路途遥远，保重。”
二人惜别。
如果说，李谅祚与耶律信先属于相见恨晚，那么卫渊与董毡之间又何尝不是呢？
所谓英雄惜英雄，莫不过如此。
而二人都不清楚，将来，周与吐蕃之间，是否会爆发矛盾。
卫渊想要吞并吐蕃，完成版图上的大一统。
但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即使将吐蕃吞并，也只是一时而已。
因为那里的人，还没有完全的汉化。
唯有文化上的一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
在董毡离去之后，卫渊才返回自己府上。
在此之前，他一直待在宣政殿里，从来没有回过冠军侯府。
刚进府时，卫渊就瞧见张桂芬、谢玉英二人走来。
还有卫静姝、卫弃疾与已经满三周岁的卫知行。
卫渊抱起卫知行，问向张桂芬，“我离家这些时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张桂芬道：“先去沐浴更衣，诸事稍后再议。”
卫渊点了点头。
待收拾妥当之后，张桂芬才用着一种极其严肃的神情看着卫渊，正色道：
“有一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卫渊好奇道：“何事还能难倒你家夫君？说便是。”
张桂芬犹豫片刻，像是不知从何说起，又似不知该如何言说。
卫渊皱眉道：“究竟怎么了？”
他很少在张桂芬的脸颊上，看到如此严峻的神情，心知事情不小。
张桂芬深呼吸一口气，不再隐瞒，这种事，怕是也隐瞒不住，
“大姐病倒了，宫里的御医说，大姐挺不过今年”
闻言，卫渊瞬间呆愣。
而这一愣，似是不知岁月更迭，时间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
期间，卫弃疾想让卫渊看看他新练的一套枪法。
还未走到卫渊跟前，就瞧见自家娘亲摇了摇头。
他不敢再上前，站在亭子外，不清楚发生何事，竟让自己的父亲这般惊愕。
张桂芬也不敢言语，只是牢牢握着卫渊的手掌。
卫渊想了许多事。
他想到年幼时，自家恬静的大姐，为了给自己出气，不惜破口大骂的一幕。
想到父母生病时，家中异常拮据，无论有何吃喝之物，大姐总是先顾及着自己
还想了许多幼年时的经历。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宛若走马观花一般，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良久，他缓缓站起身来，褪去身上披着的锦绣袍子，站在亭外，任由秋风肆虐。
张桂芬站在他的身后，同样一言不发。
又不知过去多久。
张桂芬见卫渊负手而立，沉重的说了句，
“生死由命。”
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
但人世间众生命数，早有天定。
“备车，盛宅。”
不久，在张桂芬的陪同下，卫渊来到盛家。
盛竑、盛长柏等人提前不知卫渊要来，听下人回报之后，才火急火燎的前往家门前。
这时，卫渊已经来到前院，他面无表情的迈向暮苍斋。
每走出的一步，都很沉重有力。
盛竑等人，从未见到这样的卫渊，冷静地让人感到可怕，似乎举手抬足之间，都有一种煞气与杀意弥漫开来，让人不寒而栗。
卫渊戎马十余年，面对自己人，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态。
是的，冷静到面无表情的卫渊，其实就已然是一种‘失态’。
不消片刻。
卫渊刚要踏进暮苍斋的拱形院门，却又缩回一脚，忽感鼻子一酸，深呼吸一口气。
张桂芬低头轻叹。
忽而，院子里出现一道身影，乃是林兆远的妻子小蝶。
她见到卫渊，当即开口道：“侯爷？您来了？”
卫渊朝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蝶点头。
卫渊迈进院中。
他深呼吸一口气，故作儿时语气，朝着屋内大声道：
“爹，娘，大姐，二姐，我回来了！”
一如当年，卫渊幼时贪玩，傍晚归家时所言。
说罢，卫渊大踏步迈进屋子里。
盛竑等人本要跟着进去，却被张桂芬拦住，
“让她们姐弟二人叙叙旧吧。”
盛竑自然不敢违逆国夫人所言。
卫渊来到屋子里，见到卧榻不起，面色苍白消瘦的卫恕意，泪花瞬间夺眶而出。
这位杀敌无数，让各国胆寒的冠军侯，在自己的大姐面前，哭了鼻子。
卫恕意早就注意到外面动静，她本想收拾一番，但奈何，实在没有气力，只能依偎在床头上，笑着看向卫渊，
“多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可是出门在外这些时日，受到什么委屈了？”
如今的卫渊，哪里会受委屈？
他摇了摇头，跪在卫恕意榻前，“姐”
本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哽咽住了，他再也忍不住了，将头埋在卫恕意的被褥上，失声痛哭起来。
哭得直教人撕心裂肺。
院里，张桂芬捂着嘴，眼泪从眼角划过脸颊。
小蝶也早已泣不成声。
屋里，卫恕意用手抚摸着卫渊的脑袋，就像小时候，她安慰受了委屈的小卫渊一样，
“明丫头刚走，她这几天也哭哭啼啼的，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像明丫头似的？”
只是，有所不同的，那个时候，卫恕意说话很有力，可现在，透着一种极其虚弱的意味。
卫渊没有吭声，止不住的眼泪，也让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知道，这个时候痛哭，显然不是很好的兆头。
但，他就是忍不住了。
“小卫渊，你要快快长大，读书，考上功名，让我们卫家，再也再也不被他人看不起。”
卫恕意说着她曾经常对年幼时卫渊说出的一番话。
她也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她很想再多活几年，再多陪陪自己的家人，多陪陪卫渊。
但她知道，她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小卫渊你要快快长大呦”
卫恕意哆嗦着嘴唇，不停地摸着卫渊的脑袋，似在安慰她，也似在安慰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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