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经坐在床上。
他的鼻尖萦绕着女孩洗澡过后,身上香薰的檀香和桂花混合在一起的气味,都有些忘记了自己的来意,还是莫娜率先开口。
“顾为经,来看看我新画的假期作业,我准备把它收到自己的作品集中去,今年用来申请大学。”
莫娜小心的从阳台上搬来自己的画架。
他们的油画老师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在假期中完成一幅油画作业,题材不限。
顾为经的那幅奔驰汽车的模型画,在获得面板的时候就已经收尾完成。莫娜小姐的油画,如今也已经完成的八九不离十,正在收尾。
以顾为经目前的眼光判断,再上一两层颜料就是很好的一幅作品。
她画的是一幅自画像。
油画中她穿着蓝色的裙子,裙角飘扬,身后是流淌的伊洛瓦底江和落日的夕阳。
莫娜站在画板身材,指着旁边的画框,语气俏皮的问道:“我漂亮嘛?”
顾为经看着油画的画板,思索了片刻。
伯里曼的人物解剖学不仅仅能够应用在素描,油画上也是一样的作用,即使他的油画技术经验值并不是很高,但指点一下莫娜还是可以的。
“衣服。”
顾为经说道。
“什么意思?”
“人像是穿着衣服的。”
“所以……否则呢?”
莫娜抱着胳膊,语气不快:“假期作业画不着衣自画像,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还是……你在和我调情?”
莫娜歪着头看着顾为经,眼神玩味:“开学后我要问问顾林,你假期干什么去了,一个月不见,学坏的这么快。”
“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顾为经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摆着手:“我没其他的意思,单纯的说的是油画。”
“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评价我的人像画。事先提醒你,因为今年要申请美院,寒假我父亲给我请了私人家庭教师,这幅画是在人家的指导下画的,要是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莫娜看着顾为经手忙脚乱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
她知道对方是個内向的人,她想要逗逗对方。
“……我要伱好看。”
她舔舔嘴角,做了个恶狠狠的鬼脸。
莫娜小姐看上去不显的凶恶,到是有几分俏皮。
“我为什么说人物的问题在于衣服?”
顾为经用手指虚点着这幅半成品的油画,指尖随着莫娜身材上的曲线而起伏。
女孩是个爱打扮的姑娘,她明显在画中身上那席蓝色调的连衣裙上花了大量心思。
银色的纽扣,棕红色的围巾,裙摆飘飞的质感都表现的很好。
“我认为在画人物画像的时候,无论是什么题材,从漫画到油画亦或者是水粉或者版画,核心的重点永远只有一个——人物。”
“你的衣服画的很漂亮,漂亮到有些喧宾夺主了。”
“在画着衣人像时,尤其要注意在不是给国王、将军这些特殊人物的画像的时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衣服只是身体上的覆盖物。所以它的所有褶皱,都是由它里面身体的肌肉曲线所决定的。”
顾为经回忆着脑海里自己获得的解剖心得,十分耐心的讲解道。
“在细心的观察和绘制衣服的时候,需要将它里面身体的结构也一同表现出来。尤其是在画穿着裙子的女孩时,要尽可能的让人物的躯干和四肢有所展现。”
“你记得油画《我的女儿乔治娅》吗?”
顾为经举了一个他们在油画鉴赏课上跟随教授一起学习的例子。
《我的女儿乔治娅》是画家纳奥米·亚历山大为自己女儿创造的经典人像画,如今珍藏于德国路德维希美术馆。
课堂上老师曾经重点讲过这幅画的用笔和技法。
当时顾为经很多都听不明白。
现在他获得了伯里曼的解剖学技巧和记忆中那幅油画中的人像画相互映照,很多东西一下子就通了。
“《我的女儿乔治娅》那幅画怎么了?”
莫娜问道。
“那幅画在画面中衣服被处理成一个简单并且相对拉长的形态,从而引导观众的眼睛向上来到人物的脸部。”
“在这之前画家已经在脸部表现出足够的肌肉线条和丰富的神态来吸引观众的注意。”
顾为经用手指在床单上简单的表现出那幅画中的褶皱。
“画面中那条蓝裙子的轮廓和褶皱,最大的作用就是让观众感受到它是非常舒适的,同时它也将人物腰部臀部以及膝盖的轮廓勾勒出来。”
“记得老师说的吗?那个画家为了追求足够平滑的衣服触感,减少观众在人物体态线条以外的地方分散注意力,甚至这幅画本身就是绘画在木板上的,而不是常见的画布上。”
顾为经当时还对纳奥米·亚历山大选择的底材有所疑问,木板对于普通的画布,既不方便搬运,也不方便储藏,油彩的附着力也不行。
现在想起来一切都是为了突出人物。
“你画的这幅自画像不仅衣服的颜色过于鲜艳。而且有太多的装饰,各种裙子花边和纽扣在画笔表现下衣服好像自己有生命似的,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顾为经的手指指向油画框中女孩的四肢和头颈。
“你看,这样就会导致没有被衣服覆盖的头部双手,还有双脚与身子无法自然地连接在一起,像是个人偶积木拼上去的。”
他最后看着莫娜总结道。
“说的还挺像那回事的。”
莫娜抽了抽鼻尖。
她笑着说道:“要不是我的家庭教师检查过线稿,认为这幅画没问题,就要被你蒙住了。”
作为自己作品集的主打作品,莫娜画这幅油画之前,父亲为她请了一位学长作为私人教师,指点了她的线稿。
对方是一位英格兰皇家艺术学院的学生,能考上英格兰皇家艺术学院这座世界排名前三十的老牌美院,绘画功底一定是很棒的。
既然学长都认为这幅画没有问题,所以莫娜也没有把顾为经的话放在心里去。
她本来也就没有多么认真,只是逗顾为经玩的。
“你那位学长……”
顾为经张开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好啦,好啦,看你扯了这么多的份上,就算你过关好了。你今年才十七岁,就算说错了,我也不会嘲笑你。”
“教你一个乖,以后有女生问你画像好不好看的时候,人家不是在争取你的意见,只是在要你的赞扬。”
莫娜把手一挥,将画架搬回了阳台。
“你还没有跟我说,这次来找我是要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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