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喜事都有忌讳。
譬如婚礼当天,最怕头车抛锚,看似一件小事,可或许会为一对新人的整个人生蒙上阴霾。
而放在葬礼上。
遗像无故倾倒,一般都是鬼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只能是高呼大吉大利了!
即使国家不同,但风俗总有大异小同的地方,无风无浪的灵堂里,遗像无缘无故的倒下,放在世界任何地区,应该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人满为患的灵堂霎时间鸦雀无声,甚至包括祈福做法的阴阳师。
实在是太不专业了。
干的就是与死人打交道的活,居然这点定力都没有,应该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过了几秒,藤原家族才终于有了反应,急忙采取行动,上前扶起遗像,摆正香炉,清理灰尘。
现场是恢复了,但受到的惊吓没法抹除。
两侧的亲属旁支虽然没敢窃窃私语,但是神情各异。
而反观家属区。
藤原夫人与藤原丽姬的反应却极为镇定,丈夫和父亲的遗像在自己面前无端倒下,居然无任何过激的情绪。
也是。
阴森可怕的鬼同时也能是朝思梦想的人。
作为妻子和女儿,即使藤原雄真的还魂、甚至是从棺椁里坐了起来,她们感到的不会是恐惧,应该是喜悦才是。
“哥,赶紧走。”
武圣迅速偷撞江辰胳膊。
没有留下来看热闹,经历了一个短暂的小插曲后,二人走出灵堂。
“我带您先去休息。”
仆人走过来。
“不用,我四处转转。”
“好的,有什么需求,请随时吩咐我们。”
江辰点头。
进来的时候是正门,但是出来的时候走的是另一个门,难怪没有碰到渡哲也兄妹。
“江辰哥,你看到没?”
走出一定距离,离灵堂远了些,武圣才心有余悸般松口气。
“巧合而已。”
江辰不以为然。
“我说的不是遗像掉下来的事。”
武圣这才有机会,立即分享道:“我刚才上香的时候,看见棺材里面的尸体把眼睛睁开了!”
遗像掉下来确实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能有很多种原因,譬如本来就没有挂好。
但是。
尸体睁开眼睛,那就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了。
偏生武圣煞有其事。
“哥,你说人会不会没有死啊?”
如果说看见尸体睁开眼尚且存在那么一丝丝的可信度,但是人没死,那纯粹就是异想天开了。
怎么着。
藤原家族整这么一出大戏,图什么?
闲着无聊,愚弄全世界吗?
看看这几天来了多少大人物。
就算藤原雄没死,既然公开办了葬礼,就代表不能再活着,没死也必须得假戏真做。
当然。
这只是假设,比起藤原家族戏弄全世界,武圣异想天开无疑更贴合实际。
毕竟不是谁都像无中生有的某人一样胆大包天。
“没死,那为什么遗像会倒下来。”
没有训斥武圣,相反,江辰平静的问了一个问题,瞬间让那小子哑口无言。
对啊。
没死,就代表没鬼,没鬼,那么遗像掉下来就只是巧合,与他看见尸体“睁眼”没法相得益彰。
逻辑没法自洽啊。
“可是我真看见了…”
武圣仍然信誓旦旦。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说着,江辰看向空中某处,“那只蝴蝶是什么颜色?”
武圣下意识瞧去,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本能回答道:“彩色。”
“不对。是无色的。”
武圣一愣,继而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迎着光线起舞的五彩蝴蝶,立即反驳道:“不可能,那就是彩色,难道我眼睛出现了幻觉?”
“嗯,就是幻觉。”
“江辰哥,你别逗我。”
武圣收回目光。
江辰一本正经,“你如果经过严谨的科学实验就会发现,蝴蝶的翅膀是无色的,只是因为具有特殊的微观结构,才会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出缤纷的色采。”
武圣怔怔出神。
名牌大学的学霸卷王和初中生到底还是有差距的,随便举例便发人深省的江辰并没有继续深入。
“你看到的尸体,不可能睁眼。”
他轻描淡写,斩钉截铁。
“为什么?”
武圣不再底气十足。
“因为那里躺着的,并不是尸体。”
武圣眼神放空,满脸迷茫,“…不是尸体是什么?”
“是人偶。”
江辰嗓音平和道:“古老时期东瀛权贵阶层有习俗,人死之后要立即入土为安,不能再公之于众,这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但是随着时代的推移,这种习俗已经不再符合现代的礼仪,为了两全,所以东瀛的权贵想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方案,用仿真的人偶代替逝者以供亲友悼念,同时不打扰逝者的早日安息。”
武圣面无表情,过了好一会,才木讷的开口:“哥,你懂得真多。”
刚才他还纳闷呢。
为啥那“尸体”脸那么白。
瞅瞅小日子古代的艺伎妆容,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虚惊一场,武圣有点不太好意思。
诈尸有可能。
但特么人偶总不可能变成活物吧?
“嘶…哥,如果躺棺材里是人偶,那么遗像掉下来,就不一定全是巧合了。哥,一般发生这种情况,说明死者有强烈的怨气啊!”
悟了。
这时候倒是悟了。
江辰不置可否,沉默了下,而后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武圣哑口无言。
是啊。
他只不过是来打酱油的,管那么宽干什么,学学江辰哥,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大智若愚。
“琉璃姐呢?”
武圣张望四周,并没有发现端木琉璃的踪迹。
于是二人在周围寻找起来。
“琉璃姐!”
在外面瞧不出来,进来后才发现,藤原家族的祖宅出乎意料的大,在附近转了半天,邂逅了不少前来吊唁的宾客,最后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僻冷角落,发现了端木琉璃的身影。
“琉璃姐,你怎么跑这来了?”
武圣喊,同时踩过杂草丛生的石砾,而后才发现这里不止琉璃姐一个人。
隐隐绰绰的槐树丛中,除了背对着这边的琉璃姐,还有几名身材精干的小鬼子,之所以知道他们是小鬼子,是因为他们穿的是民俗风格很浓重的那类紧身武士服。
见状,武圣眉头一皱,赶忙加快脚步,健步如飞,来到端木琉璃的身边,加入了这场对峙。
等等。
为什么要形容为对峙?
江辰在后面不慌不忙,完全不着急。
“你们是谁?”
武圣立即质问,一下子估摸便把对方干得有些沉默。
究竟谁是来做客的?
“这里是不开放区域,请几位移步他处。院中还有很多美景以供观赏。”
几个小鬼子态度可圈可点,客气礼貌,并且汉语也相当流利。
不开放区域?
又不是室内,而且这里这么破败,不说不开放了,基本上也不会有谁会主动往这里溜达。
不过…
琉璃姐怎么跑这来了?
不重要。
自己是来给琉璃姐撑腰的,又不是来讲道理的。
“是你们的人让我们随便逛,从来没有告诉我们还有什么禁区。如果这里有什么宝贝,你们应该提前挂警示牌。”
武圣阴阳怪气。
看情况。
琉璃姐还并没有与这几个小鬼子爆发正面冲突。
“不好意思,请几位离开。”
对方没有继续争执,同时,态度也非常坚决。
不出意外,这几个小鬼子应该是藤原家族豢养的“打手”,也就是家奴。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些家奴应该一清二楚,所以今天出现的生面孔,肯定都是重量级贵宾。
按理说,作为家奴,不可能去冒任何开罪贵宾有害家族利益的风险。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说这里真有宝贝?
武圣视线不自觉开始四处转悠,而后果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几个小鬼子身后,居然有一口井!
这种上了历史的古宅,有井并不稀奇,现在国内很多农村依然依靠井水生活,但是这口井的井口却被水泥封了起来,并且看痕迹明显是刚封没多久。
封井其实不值得奇怪,毕竟假如已经弃用,如果不加处理,要是有人跑到这里来随地大小便之类,确实有不小心坠井的风险,但是不合常理的是,这口井除了被封,居然还用胳膊粗的铁链给缠了起来,尾端绕在在四周的槐树上,俨然“五花大绑”的景象。
这番画面,但凡一个正常人,肯定都会觉得诡异。
再加上还刻意安排人手监视警戒看管,就更惹人遐思了。
而且仔细观察还能发现,那些粗实的铁链上还撰刻了看不懂的铭文,仿佛是神秘的咒语。
“江辰哥。”
武圣没有盲目与几个鬼子武士起冲突,朝江辰示意,提醒他注意那口诡异的井,小声道:“里面一定有东西。”
江辰似乎没有听到,扭头看一个人闲逛到此处的端木琉璃,“没事吧?”
纯粹多此一举了。
即使真有事,那有事的应该也只是藤原家族豢养的几名武士家奴。
江辰当然不是不清楚,之所以刻意多此一举,纯粹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关心。
没错。
关心。
人得懂得投桃报李。
以道姑妹妹的性格,或者说对待东瀛人的风格,换作以前,那几个武士肯定早就半身不遂的躺地上或者挂树上了,之所以没动手,是看在谁的面子?
道姑妹妹确实长大了。
起码在一定程度上懂得顾全大局。
面对某人稍显做作的关心,端木琉璃默然摇了摇头。
“走吧。”
见状,江辰道。
武圣一愣,无法理解。
那口井明摆着非比寻常,不打探个究竟,就这么走了?
这种感觉,应该就好比去歌舞伎町一条街体验服务,结果刚进去,碰见警察查房。
武圣的意见自然起不了主导作用,端木琉璃看了眼某人,居然也没表达反对意见,顺从的转身,给了某人极大的面子。
武圣虽然满是不甘,可是人微言轻,无可奈何,扫了眼几个小鬼子,只能跟着一起离开。
“江辰哥,干嘛要走。那口井绝对有鬼。”
没等走出多远,武圣便迫不及待开口。
这句有鬼,代表的不是中微子,只是一种民间惯用的形容词。
说完,他又瞅端木琉璃,“琉璃姐,你怎么跑这里来的?”
端木琉璃没有解释。
有些东西,没法解释,也不一定能解释清楚。
“琉璃姐,你是不是知道井里面有什么?为什么要用铁链锁着?铁链上的文字又是什么意思?”
武圣口如连珠。
“你不是懂日语吗?”
江辰插嘴。
“那些并不是标准的日语,很多我都看不懂。”
说完,武圣以一种审视外星人的目光,怀疑的问:“江辰哥,你一点都不好奇?”
人都会有好奇心。
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而从灵堂吊唁开始,这个大宅处处透着诡异,可是他江辰哥从头到尾镇定得一塌糊涂,这种令人发指的冷静,甚至也成为了诡异里的一部分。
“好奇有什么用。你是要来一场拳王争霸赛,还是要试试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武圣哑然,随即又看向端木琉璃。
在某种特定情景下,他对他琉璃姐,有一种迷之信心。
“不用挖开,琉璃姐肯定知道,要不然琉璃姐也不会跑过去,对吧琉璃姐?”
这个宅子那么大,那口井又隐藏得那么偏僻,一不小心偶然发现的可能性不大。
琉璃姐应该不是误打误撞,所以多半…是寻过去的。
“你说的对。”
端木琉璃开口,神情淡然。
“我?”
武圣怀疑的指了指自己,而后产生困惑。
自己说什么了?
什么说的对?
徒然。
他脑子里灵光一现,表情呆滞。
“琉璃姐,你是说,那口井里,真的有…鬼?”
刚才他说的是“有鬼”,是连在一起的词汇,而现在单字成词。
端木琉璃轻微点头。
武圣震惊,情不自禁回头。
可是那口井已经被槐树淹没。
等等。
槐树?
“江辰哥…”
某人的反应依然平和,武圣看他,他则抬头看向冉冉升起的旭日。
鬼魂有什么可怕的。
世间从来只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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