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这铺子的面积不算大,估计也就五十来个平方。街上的店面大同小异,基本就是这种前店后坊,前店后仓的结构。这家是为首第一次铺子,整条街道,蜿蜒伸展,首尾不能相望,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叠致有序,全为砖木结构,白墙黛瓦。
店里还有许多的冥器物件没有卖出,梁川问道:“郑姑娘,你们这些剩下的货物怎么处理,屋子里剩下的这些老柜桌,台凳之类的,你们看是要搬回去,还是?这样放着我也不好开门做生意吧!”
“这些东西你看要怎么处理,我问过我爹了,这些东西搬回去也没地方放,放家里又怕不吉利。。你看着要是办法就帮忙处理掉吧。”郑若萦其实心里也挺怕接触这些物件的,毕竟与鬼神沾边的,心里毛毛的。
“那你要是不处理,我可就搬到没人地方,一把火烧了哦。”
“你看着办吧,要是实在没地方处理这些纸人元宝,就烧了吧。”
铺子里还有太多的金银纸钱,童男童女,纸桥牛马,这烧起来动静太大,不知道还以为梁川家死人了,况且这东西本身比‘特殊’,也不适宜乱烧。
梁川说道:“我那就自己决定怎么处理了。”
“梁川,你这店准备卖什么啊?”郑玉芝大大咧咧的,张口就问。
“现在真的还没想好,不过到时候应该什么赚钱卖什么吧。开这个店做生意是一方面,还是要作为一个栖身之所,何麓毕竟太远了,平日如果有要紧事,来这店里面找我就成,不用再大老远跑到何麓去。”
郑玉芝不敢乱动店里的物件,她胆子虽大但是那是与活人打交道,这些纸人寿衣看着就比较阴森,她一个女孩子不敢乱碰,蹑手蹑脚地店里挪着地,道:“你还没想好做什么生意就租铺子那不是浪费钱?”
这个小姑娘大户出身行事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竟然也知道心疼钱,梁川笑道:“房子租下来了,也不能马上开门做生意啊。不管卖什么不得先联系货源?货来了才有地方放,总不能再运去何麓吧。再说了,这个屋子原来是卖冥衣的,店里面的风格都是按着冥衣店的风格装修出来的,这也不是我想要的,还得再修整一下。”
“装修?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装饰布置的意思,比方你开家服装店,里面不得装衣架置衣裳,开酒馆子不得摆几张客桌条凳?就是要按着自己要做的生意来布置一下门面的意思。”
“这肯定又是你们家乡的说法吧,听都没听过别人说什么装修的?”郑若萦说道。
叶小钗静静地跟在梁川身后,听几个小姑娘与梁川拌嘴,一脸笑盈盈的,觉得挺有意思的。郑若萦忽地发现叶小钗的神情,以为这个大姐姐在笑话自己,当下不再嘻哈,收起了自己的表情,变得一脸严肃。
“没错,你又猜对了。现在咱们可以把契约写一下了吧。”
“你急什么,铺子又不会跑了,这铺子以前做的寿衣生意,现在也没什么想来租这个铺子了,也就你。你还记得你初一那天答应我姑父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梁川心想,难怪这丫头今天这么殷勤,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你忘啦?你不是答应我姑父要和他一起去兴化的灯会的吗?”
“这事啊,我当是什么大事我自己给忘了,吓我一跳,怎么,你们想干嘛?”
郑玉芝抢着答道:”那灯会热闹非凡,一年就举行一次,会上还有县里面的青年才俊比文斗墨,盛况空前!知县老爷就光请些达官显赫,还有在衙门里当差的,我们平头小老百姓想进去瞻仰一下风采也没有门路。我央求了我爹爹好几回,怎么说他就是不肯。你能不能带我们也去。。”郑玉芝心性好玩,碰上这种好玩的不能去和要她的命没有差别,她低三下四的央求着梁川,讲到后面声若蚊鸣,不过梁川哪里会听不出来什么意思。
郑若萦也跟着不住地点头,一副急不耐的样子。她是好奇现灯会那天有没有什么才子一展身手,她对文学的追求相当的痴迷,也舍不放弃这等盛会。
梁川一脸难色,“你们这不是成心为难我嘛,郑大官人不带你们自然有他的道理,况且那灯会我是被被人请去,能不能带人我也不清楚。那种地方一般龙蛇混杂,出了点状况,我万死难辞其咎,不行!”
梁川一口回绝,没有给这两个小姑娘一点念想。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果断地表明态度反而比暧昧不清要好得多。
郑玉芝见梁川口报态度都这么强硬,哇地一下眼泪就要出来了,委屈地欣抱着郑若萦就哭了起来了,“表姐,你还说这个梁川很好说话,我就知道这个人没那好的心会帮咱们,不就是看个灯会嘛,这都不答应咱们。”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哭也没用,哭要是能解决问题,那天下早就太平了。”梁川不客气地说道。
两个小心孩子的心性看得叶小钗不禁摇头,唉,这两个人丫头不知人间疾苦,活得真是天真浪漫。相比之下,自己的心境就差多了,心已死,浪漫不起来了。
郑若萦很不情愿,不过也没有办法。她让老蔡拿来从官府里买来的契纸。就像上次梁川与何保正去兴化县衙买地一样,这些契纸都是官家统一印卖的,封建国家为了保证契税的征收,采取了出卖官印契纸的措施,除纸笔墨工费用外,量收息钱,助赡学用。
梁川接过纸契,只见契纸上工整地写着:铺子地址信息,面积大小,出租范围,铺主名姓,租受人等身份信息,租金每月八百文钱。既租之后,听从租人便行管业,如有内外人等异说,铺产仍系郑益谦所有,仅得行用,非为买受。余下再列了几点老蔡所提的要求,一一写明,最后在契纸的最后面写着,今恐人心无信,立此卖契为据。
梁川本以为古代的契纸都是写好之后,常常在契纸的背面写一个大字,然后从中间破开,一分为二,他日较验是不是合同一契的时候,就把两张纸合二为一,字严丝合缝就代表准确无误。但是老蔡他们的做好就像是一人拿着一份合同,分别在契上签字画押,契约就成立了。
契约既然订下了,梁川立即将租付与老蔡,一连先给了五个月的租金,拿给了老蔡四贯钱。
店里的这些丧葬品也该清理一下,梁川让叶小钗拿来一张红纸还有笔墨,嘴里念着,让叶小钗照着他念的内容写道:“本店大清仓,东西随便拿。”叶小钗写的字虽然不大气,但是工整清晰,红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写完之后拿到铺门上贴着。
凤山这几日正好有几户人家家里老人过世,正好来冥衣铺买这些丧葬用品。到了店里没有看到许老掌柜,只碰到了几个年轻人,梁川和三个漂亮姑娘,以为梁川这一伙人也是买白事用的,借问道:“这许掌柜怎么没在店里。”
老蔡回道:“郑家的许掌柜告老了,没有再经营冥衣铺了,现在掌柜是这位爷,你们要买白的,就找他吧。”
梁川说道:“没错,现在我是当家的,不过不用找我,你们看看一,店里面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你们搬得动,又不拆我的店,能搬的全搬回去,不收你们的钱?”
那买白事的人大喜,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莫不要等我回头烧给我爹了,你再想回去了,那你可得去找我爹了。”
梁川笑道:“千真万确,不收钱,全搬走了我也不眨一下眼睛。门口不是贴着一张红纸,全部清仓,一概免费!”
几个人不信,到门口看了看,识字的人认出红纸上写的真是东西随便拿,当下就像炸开了锅一样,赶紧叫人回家去叫人过来帮忙搬东西,这天上掉大饼的事情碰上了,还不全给他搬空喽!
几百年来都一样,只要东西是免费的,不管有用没用,国人的性格都是喜欢占便宜,使劲地往家里拿。归根到底,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还是穷逼出来的。谁家不会死个人,死了人这些物件就能用得上了。这玩意看着是挺吓人的,可是一想到是不要钱的,那就不一样了,瞬间顺眼起来了。
凤山乡路口的那家冥衣铺里的东西免费送人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搞得整个凤山人都惊动了。人们像过来捡起钱一样蜂拥而来,到了店里看见搬得动的就往怀里揽。于是正月里的风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大街上许多的人手里要么抱着一个纸扎的童男,要么抱着一匹纸马,这些物件一看就是家里死人后用的,但是他们的脸上好像洋溢着捡到钱般的微笑了。。谁看了都是一声叹息息,唉,家里死人了还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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