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襄阳,宋歆立即感觉到了空气中的肃杀和紧迫。
街边几乎看不到平民百姓,路边都是满脸灰土的伤兵,他们很多人都是数十日没有洗过脸,黑黢黢的像一群乞丐。
有十几个和宋歆年纪相仿的少年,抱着兵器缩在路边。脸上被泪水冲出了两条沟槽,不知道是想家,还是被敌军给吓的
轻叹一口气,这么年幼就要上战场拼命,换做是他原来的世界,这些年纪孩子还都在学校。宋歆瞬间觉得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和这个比起来,也并不是什么苦逼的事情。
注意到宋歆的目光,他们只是报以冷漠和麻木。
一个老兵背着竹筐过来,这些孩子眼神瞬间发亮,一拥而上。仿佛是在滚烫热锅上泼洒了一瓢凉水。在老兵的呵斥中,拼命争抢着他手中的粟饼。
他们早已经不奢望立功受赏,就算立功也还是回去给士族卖命,他们只是想活着。宋歆看着眼前的凄惨,才知道这里并没有什么英雄,不过是一群孩子被强行换了一身衣服。
“贤弟,你在看什么?”魏通问道。
“哦,大哥,没什么。”
魏通看到那些娃娃兵,轻叹一声,“如今征战连年,成年男子锐减,也只有征发他们来充数。”
宋歆看了眼后面卫起的车子,“可是有些人,不用拼命就能高官厚禄。”
宋涯也是轻蔑一笑道:“哼,若庙堂都被这种人占据,那大汉的气数”说到这里,宋涯不再言语。
“快将他送去给卫宣吧,看到他我就烦。”宋涯紧接着说道。
大车停在卫宣住处门前,见到儿子到达,卫宣本是很高兴的,可是发现护卫和侍妾都没了,就剩下一个婢女跟着,脸色顿时沉下来。
“宋涯!你这一路,是如何护卫公子的?”
这时魏通上前,轻声安慰道:“宣公莫要动怒,这一路上有些变故,好在公子安然无恙。”
可是等下人将卫起扶出车子,众人这才发现,他已经憔悴的如同骷髅了,只是他的手脚长大了不少。
宋歆远远看着,眉头就蹙了起来,卫起怎么会这样?明明查验过他的身上,没有伤口。这卫起要是在这里变成瘘骷鬼,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且这毒气还是会传染的!
“看来今夜有事情做了。”
宋歆本来觉得这人已经废了,自己都不屑杀他,可是如今这样子,必须亲手解决,否则这城内过不了几天就全是瘘骷鬼。
卫宣见到自己的儿子变成这副模样,一把老泪夺眶而出。
“我儿子怎会变成这样?”他愤怒地质问。
待魏通说了遇到妖物的事情后,卫宣就像一颗霜打的茄子,一下子頽了下去。
“早知道,就不让他学什么道,什么长生不老花了大把钱财不说,最后还”
卫宣扑通一声坐在廊前阶梯上,半晌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他猛然抬头,怒视着宋涯等人,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们保护公子如今我要你们何用!”说完他拔出腰间佩剑,就朝宋涯等人而去。
魏通抓住卫宣的手腕,劝道:“卫大人,何必如此,妖鬼之事难以预测,何况他们又不是方士啊。而且,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人都死了。”
“哼!”卫宣气的将长剑掼在在地上。
魏通说道:“大人,如今寻郎中也好,怎么处置还请大人定夺。”
“多谢都尉大人,卫宣会好生处理的。”此时他仿佛老了十岁,精神全无。抬起眼皮看着卫起像条死狗似的被人抬进去,老卫宣更伤心了。
“悔不当初老夫为何多此一举,让他出来啊”
“都尉大人,今日在下心情不佳,不能久留了。多谢都尉将我儿送来”
“卫大人客气了,魏通告辞。”
“你们几个,都是宋氏的吗?!”卫宣看向宋涯等人,恨恨问道。
“正是宋氏”
“哼,我记住了。”
不过宋歆却觉得这老头怕是因为儿子的事情脑子气昏了,宋涯是按朝廷的命令送粮食的,又不是他卫家的私人护卫。
“切,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跋扈无礼。”宋歆暗骂一声。
他也不是全然不同情这个老头,任谁看到自己儿子成这副模样,也都会伤心。只是你们卫家害了多少别人的孩子,他们找谁说理去。今天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魏通一行人离开后不久,一个人急匆匆的走进来,这人个头不高,穿一身皮甲,单论长相,普通到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只是他的下巴上有颗黑痣,还生出一撮黑毛,这就让他变得十分容易辨认了。
这人就是宋歆和拓野的共同仇人,宋丑,本名宋夷。他本来不是宋氏族人,儿时流浪到宋家村。因为族内一个长辈没有子嗣,就将他收养,改名宋夷。
不过毕竟不是有血缘的亲族,他从小被族里的孩子欺负,性格上也更加阴郁狠毒。成年后时常做些偷盗赌博的勾当,所以宋氏族人大多数只知道他叫做宋丑。
就连宋歆也不知道他的本名是什么。
“卫大人,听说公子到了。在下特来问候。”宋丑进了屋子,见到卫宣正坐在床踏边,焦急的看着一名治病的郎中。
拓野见到进来的人,马上就认出了这是谁。她日夜想着就是要这个人的命,可是现在她只能忍着。手上端的木盆差点没拿稳。她不敢再看,怕自己忍不住愤怒,冲上去撕了他。
卫宣焦急盯着郎中问道:“先生,我儿是什么病?”
郎中道:“宣公,公子脉象沉而有力,全然不像生病之人。但是面容又如此憔悴,舌苔发紫,指甲硬如铜铁,且透出黑色。在下行医几十年,也未见过这种症状。”
“不如这样,在下开几副驱邪的汤药,让公子试几日,若无效果,在下再想办法。”
卫宣失望道:“也只能如此了。”这人是目前襄阳最好的郎中,他都不知道什么病的话,恐怕别人也是没办法。
卫宣这时候看见了宋丑,心中又有一股火,“嗯,你们宋氏的宋涯,害惨我的儿了!”
这人一听,“宋涯?难道是族长的”
就在这时,躺在床榻上的卫起突然大叫起来,“宋歆!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个卑贱的生口!”然后他又喃喃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口中还不停的流出淡黄色的泡沫。
此言一出,卫宣、宋丑和拓野都是一惊。
“糟了,他怎么把宋歆的名字给喊出来了。”拓野暗暗担忧。
“宋宋歆”而宋丑听到这个名字,不亚于见到死而复生的族兄宋金。
这时候,卫宣扭过头来问道:“宋歆是谁?”
“宋宋歆是是我族兄的儿子,他不是不是死了吗?”
卫宣眉头一皱,“死了?那我儿为何叫他的名字?”
宋丑此时心脏在剧烈搏动,呼吸急促,“他在建安十一年就被处死了”
这还是他亲自贿赂差役,在晚上处死宋歆。
卫宣眯着眼,似乎有些不信宋丑的话,过了片刻才说道:“你去给我查清楚!我儿这时候还在叫他的名字,他一定知道我儿为何如此!”
宋丑慌忙躬身道:“诺!宋夷领命!属下立即派人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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