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大路上――
一只通体银白的异兽拉着车辇缓缓行驶,不多时,便停在了贾府门口,贾成道自车辇中走下来,被下人搀扶着,走进了大门。
早有丫鬟备好了便服,为贾成道更衣,在内堂坐下。
不多时,贾瑛走进来,拱手一礼:“祖父大人,深夜唤孙儿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话音刚落,贾成道便从袖中取出赵呈祥拿来的扳指,丢在桌上。
贾瑛近前观瞧,一眼便看出是贾琥之物。这扳指是贾成道所赠,因此贾琥时常在人前炫耀。
贾瑛随之脸色一沉:“祖父大人,这莫非……”
贾成道面无表情,出言道:“太岳府衙,出了何事?”
贾瑛道:“孙儿听说,有人劫牢,只是并未成功,有几个罪犯趁乱逃脱,宋拯已然派人通缉捉拿。”
眼看着桌上的扳指,贾瑛立时大惊:“莫非二弟逃了出来?私自越狱,实乃大罪啊!”
贾成道睁开眼睛,看了看贾瑛,方才抬手道:“你立刻去太岳府衙,若是贾琥越狱而逃,便助宋拯寻找。若是他仍在狱中……”
贾成道话未说完,可贾瑛已经明白了祖父之意,便拱手道:“孙儿明白!”
言罢,他便急匆匆转身离去。
贾成道重又闭上眼睛,自语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
太岳府衙――
秦笑白了叶凌一眼,将头转向一边,倒是对当官之人深恶痛绝,无论他是何人。
九爷笑道:“人言‘朝中有人好做官’,人家若认得一个当大官的亲戚,恨不得去看看祖坟上是否有青烟,你可倒好,反而不待见了。”
秦笑冷哼一声,道:“阿谀之徒,谄媚小人,才会庆幸此事。本大侠光明磊落,不求于人,就算认得当朝者,又有何相求?”
许国不解:“那你如此这般,又是为何?”
“我只恨好友也成了潭中之泥,与他们同流合污!”秦笑咬牙切齿的道:“处江湖之远,尚能洁身自好,有所操守,倘若入了朝廷,早晚必被腐蚀同化,做那狼心狗行之事!”
九爷等人不言,转而看向叶凌。
叶凌淡淡的道:“我也不过是身不由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我真是那贪图禄位之人,又怎会落得如今的田地。”
言罢,叶凌转身往外便走:“信不与信,皆由你,我不强求。”
九爷上前劝秦笑道:“跟我回家,把伤养好,要不然你打不过叶小子。”
秦笑闻言,无话可说。他根本就不是修士,也未曾正经练过体魄,说到底就是个抗击能力不错的普通人罢了。
良久后,秦笑才点点头,算是同意。
于是,许国与王澍便扶着秦笑,与九爷走出班房,要先回镖局去。
叶凌站在门口,迎面正巧走进来一人。叶凌定睛一看,却是那贾琥之兄,贾瑛。当时审理贾琥时,叶凌在大堂上与他见过一面,因此有些印象。
贾瑛见是叶凌,并无惊讶,反而笑着拱手道:“叶大人,为何在此啊?”
“几个朋友因误会被太岳府押在牢中,特来接回。”叶凌还礼道:“但不知公子来此作甚?”
贾瑛叹息道:“闻听太岳府遭了变故,家父担忧我弟安危,特遣我前来探视。”
“原来如此。”
贾瑛错肩而过,迈步进了大堂。叶凌便也随九爷等人离开了。
贾家毕竟是京城豪门,朝廷命官家眷,宋拯自然是不会怠慢,便令人带着贾瑛与见贾琥。
大牢之内,贾琥整个人瘦了一圈,身着囚服,披头散发,两眼空洞无神。
不多时,牢门被打开,贾瑛迈步走进来,沉声道:“二弟,此处住的可还安稳?”
“是你?”贾琥开始尽显不可思议之色,随后便释然般,笑道:“没想到,我最后的藏身之所,竟然是这监牢之内!”
贾瑛闻言一笑:“人皆笑我贾家二公子,不学无术,乃是纨绔子弟。可谁又能知道,我二弟才智过人,胜我数倍。”
“只可惜,我生不能尽其才,死不能如其意,算什么才智过人。”贾琥苦笑道:“倒是兄长你,早就料定吕州乃是非之地,你宁可自断修为,也不趟这趟浑水。是小弟我不如兄才是啊!”
“要弄巧,首先得会藏拙。”贾瑛笑着道:“你从吕州回来之时,便已经注定了今日之局。虽然你拼命补救,甚至不惜自取污名,却也无济于事。时辰不早,我还要回话,我便送你上路吧!”
“等等,”贾琥一摆手,看着贾瑛道:“至少要让我死个明白,究竟何人想要我的命?”
贾瑛微微俯身,轻声道:“无人真想要你的命,你必须死,是因为无人在乎你的命!”
贾琥闻言一愣,随即朗声一笑,对贾瑛道:“贾家如此,早晚必取亡族之祸,弟在九泉之下,等兄长前来相会!”
贾瑛面无表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你算不得是贾家之人!”
……
贾府大堂上――
灯火通明,贾成道一个人坐在摇椅上,似睡还醒。
终于,在贾瑛走进来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看向贾瑛。
贾瑛面有悲色,对贾成道长施一礼,出言道:“回禀祖父大人,二弟他虽然并未逃脱,但却突然在牢中暴毙了!”
“知道了,”贾成道神色如常,只是摆摆手,道:“派人,去将琥儿带回来,府中治丧。另外,派人去吏部给我告假,就说我因痛失爱孙,悲伤不已,使得旧病复发,要在府中修养。”
“是,孙儿这就去办。”
待贾瑛转身要走时,贾成道又突然将他叫住:“瑛儿!”
贾瑛心中一惊,赶紧回身问道:“祖父大人,还有何吩咐?”
贾成道盯着他,缓缓道:“那是你的弟弟,你应该装的再伤感一些!”
贾瑛心中几经反复,眼角有泪水涌出:“孙儿谨记!”
待贾瑛离开后,贾成道靠在椅子上,望着屋顶,喃喃自语:“我还能睡几个安稳觉呢?”
……
“你可算是回来了!”
屋子里,云淑一头扎进许国怀里,声泪俱下。这么多天不见,她都要急死了。
许国望着不少外人在场,脸色发红,赶紧小声道:“这么多人看着,赶紧起来!”
“我不!”
云淑这下可没有端庄,抱着许国也不撒手,好似生怕他再跑了一般。
赛大虫笑着道:“一家团聚了,老婆子也该回去了。”
说着,赛大虫便拉着儿媳离开了。
叶凌亦与九爷驾着马车回家,这马车上自然还有秦笑。
来到院子里,叶凌便将秦笑扶进自己的屋中住下。毕竟其他房屋还没有收拾,只好先如此安顿。
别看秦笑嘴硬,可躺在床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鼾声如雷。这么长时间,他都是露宿街头巷尾,根本就没睡过一个带顶棚的地方。
院中槐树下,九爷躺在摇椅上,端着烟袋,对叶凌道:“难得有人陪我一起看天明。”
叶凌笑问道:“放着好好的房间不待,整日坐在这槐树下,九爷这闲情雅致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九爷睁开眼,看着大槐树的树冠,道:“这是我那亡妻当年亲手种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这就是她留给我的陪伴吧!”
九爷望着大槐树,神情恍惚,似乎是在追忆从前的事情。
叶凌在一旁,亦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只可惜,你连一株树,也不曾留给我。”
叶凌长叹一声,收回目光,却见九爷正看着他。
九爷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两者皆占,此生必然是颇多艰辛,总遇坎坷。”
叶凌苦笑,倒是如九爷所言,只是自己早前有些习以为常,并没有十分在意。
说话间,叶凌突然想起自己有孔孟尧赠送的一包茶叶,便自碧玉扳指中取出来,要和九爷共品。
打开一看,只见里头已经分成了诸多个小包,数来正好一十八包,每次一包,不需再分。
叶凌拿起一个小包,将里头碧绿泛黑的茶叶倒入杯中,取水来冲泡。不多时,便生出茶香,沁人心脾。
“九爷,这是学堂夫子送我的茶叶,可随我一起品尝?”
九爷却摇摇头,道:“老头子不愿喝茶,与我这烟气犯冲,喝了浑身不自在。更何况夫子所赠,你不可转赠于他人,还是你自己留着喝吧。”
说完,九爷便敲了敲烟锅中的烟灰,随后靠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再不说话。
既然如此,叶凌也不强求,便伸手端起茶杯,于鼻前闻过,方才小抿一口。
茶水进入体内,立时便化作了一股淡淡的道力游走于经脉之间,梳理其中受伤破损之处,比服用的丹药还要有效。
叶凌心中一惊,打开杯盖看去,只见茶水呈碧绿色,充满了浓郁的生命之气。那些茶叶中的力量,好似尽都融入水中,使得原本悬浮于其内的叶片逐渐消融,直到彻底不见。
叶凌这才想起当初夫子对他说的话:“那茶要好好品,每日一杯,不可间断,直到喝完为止。”
“莫非……”
叶凌心思一动,便仰头将剩下的茶水尽数饮下。
几乎瞬间,茶水便化作一股磅礴之力,在叶凌体内四散开来,沿着经脉遍走全身,最后问朝着丹田而去。
叶凌的丹田破碎,早就感受不到其中所在。可这些力量却化于破损的丹田之上,犹如久旱之地普降甘霖,播撒种子,随即便是生根发芽,重现生机!
叶凌大喜过望,如今他已经可以重新感受到丹田所在。这就说明这茶中的力量,可以修复破损的丹田,失去的修为,也早晚能够找回来!
叶凌急忙盘膝坐于地上,心念一动,自碧玉扳指中取出一块灵石,握于手中,灵气被引动至体内,随着茶水之力,一齐送往丹田之上。
那丹田便如同一个杂碎的容器,如今靠着茶水之力,竟然开始将碎片收拢,重新拼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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