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安城,如寻常一般繁荣,似乎并不知道太岳城发生的一切。
王府大堂里,逍遥王百里千山坐于王座之上,面前虚空显化景象,正是太岳城外的一切。
百里千山见百里龙腾先伤慧明,后退汪悟元,微微一惊道:“他果然到了这一步。”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身影突然现在他面前,脸几乎贴了上去。百里千山下意识的闪过一旁,定睛观瞧,竟是那糊涂王爷百里太造。
百里太造嘿嘿笑着,看那半空中的画面,道:“原来在这里也能看大戏啊!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百里千山不言,看向大堂门口,只见太后高翠风缓步走进来,手中龙头拐杖轻轻触着地面,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拜见太后!”百里千山躬身施礼。
“平身吧!”高翠风一摆手,问道:“我那孙儿何在?”
百里千山迟疑片刻,言道:“太后请随我来。”
说着,百里千山领着高翠风与百里太造来到后堂,两俱水晶棺材摆放在前,里边只剩下灰烬。
高翠风见了,泪水轻轻落下,身子颤抖着向前,抓着棺材边,道:“如此心狠,便是一具全尸,也留不下吗?”
百里千山叹息一声,道:“是罪臣无能,没保护好太子与太子妃的遗体,请太后治罪。”
高翠风舒了几口气,缓缓道:“这就是帝王家,经此一役,我大乾皇室,还能留下几人?”
百里千山道:“太后请节哀。”
高翠风慢慢转过身,看着百里千山,道:“逍遥王,我知你无意皇权,一心明哲保身。可是这次,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百里千山赶紧请罪道:“罪臣无能,请太后责罚!”
“事已至此,责你何益”高翠风冷声道:“是哪位皇子做的此事”
百里千山闻言,心思急转直下,言道:“是六皇子。”
“瀚然么,”高翠风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的道:“天要亡我大乾吗?”
百里千山闻言,说道:“太后,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太后还是多想想活着的人,不知道几位皇子的安危……”
高翠风坐下来,摆摆手道:“我老了,朝廷的事情我已经操不来心。皇上要做什么,皇子们要做什么,由他们去吧。哀家只能在这里看着,看着。”
…………
太岳城中,二皇子府上。百里清风重又摆上棋盘,与宋拯对弈。不过宋拯棋艺不精,已经连输两盘,这第三盘到了中局,也显露了败像。
一旁的朱万全在躺椅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季长风盘膝在侧,擦着自己的宝剑。亚相左逢源立于中庭,目光穿透云雾,望着百里龙腾。
二皇子府上有大阵保护,他们又都有修为,这才没有被百里龙腾的道势所伤。不过府里普通的下人,却都尽数惨死。
他们看在眼中,却无能为力。
未多时,就见百里清风微微抬头,随后大手一挥,大阵开了一个缺口,走进来三个人,正是百里澍泽,百里皓月与司礼监太监陈珪。
百里皓月一脸沉静,她的心思从来不在朝政,更不在尘世,因此并没有生出半点波澜。
陈珪此刻心中忐忑,自百里皓月与百里澍泽从倾安城回来以后,便被百里龙腾下令软禁在皇宫内,而负责看管他们的正是陈珪。陈珪自知眼下不是奉公不阿的时候,便私自放了二人,并跟随着他们来到了百里清风的府上。
百里澍泽此刻脸色惨白,他从皇宫一路而来,已经看到太岳城的惨象,问百里清风道:“二哥,父皇他到底要做什么!”
百里清风神色如常,不悲不喜地道:“父皇的心思,岂是我们能够知道的”
百里澍泽恨声道:“太岳城的人,几乎死光了!”
百里清风却不以为意的道:“整个人间,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啊!”
…………
太师府的一片狼藉当中,左相周擎盘膝在地,恢复着伤势。陈长缨以自身道力护着梁昱,不受外界道势的影响。
梁敬一负手而立,望着百里龙腾。
陈长缨言道:“百里龙腾就要渡劫,难道三教强者,就是来看戏的吗?”
“他们都低估了百里龙腾,”梁敬一收回目光,言道:“随手击伤慧明和尚,他们已经怕了。还要等着太元道宗与大雷音寺到了才行!”
“你梁家要做什么”
梁敬一道:“百里龙腾孤立无援,他挡得住一方,却挡不住另一方。既然这天象混乱不堪,那老夫就去帮忙正过来吧!”
话音刚落,梁敬一踏空而去,直奔钦天监的方向。
可那梁敬一刚走,陈长缨长剑出鞘,剑刃指向周擎:“当年就是你周擎一言,梁昱才会进宫!”
周擎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刃,哈哈一笑,道:“你陈长缨果然是个懦夫。事到如今,也只敢对我这个重伤之人挥剑!”
陈长缨不答,上前一步:“如果这就是你的遗言,那我不会记得。”
“不要……”陈长缨身背后,梁昱哭着摇头:“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周擎笑道:“你以为的仇人,是你真正的仇人吗?就算没有我那一言,恩师也会送女入宫,圣上亦要纳她为妃,你我都阻止不了!”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掠过,周擎的人头滚落下来,血流如注。无头的身子缓缓倒地,渐渐没有了生机。
陈长缨收件入鞘,冷声道:“我的仇恨,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转过头,看着满脸泪水,惊恐望着自己的梁昱,陈长缨微微一笑,道:“我会将拆散我们的人,一一回报!”
梁昱摇着头:“不,你不是我认识的陈长缨!”
“也许吧,”陈长缨叹息一声:“我也快不认识我自己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喜欢上了杀人。”
看着白衣胜雪,与记忆中完全一样的陈长缨,梁昱不禁心中泛起寒意,连连后退。只在这一剑之间,二人似乎已经有了再也无法填满的沟壑。
陈长缨上前道:“离开太岳城,才能活下去!现在百里龙腾无暇他顾,我们可以一起离开了。”
梁昱神色落寞道:“我只想去看看我的孩子,哪怕只是最后一面。”
陈长缨心头一震,目光中似乎带着些许的寒意……
…………
梁州乾军大营——
李靖驰与曲义立于云端之上,神识远眺太岳城。他们早感受到天地间的变化,不过距离太过遥远,无法知道详情。
李靖驰言道:“上柱国一去不归,京城那边又出了大事,倘若韩玉楼此时来攻,我们如何抵挡”
话音未落,就见半空中一辆宝辇缓缓驶来。李靖驰见了,急忙亮出大刀,喝道:“韩玉楼!”
那宝辇停在远处,自车上走下来一个裹着寒裘,病病殃殃的年轻人,正是南岳王韩玉楼。
韩玉楼脸色苍白,对李靖驰道:“这场战争,也到了该停止的时候了!”
李靖驰与曲义对视一眼,不解其意。
韩玉楼迈着步子,缓缓向前。曲义手中现出一支道笔,满脸警惕之色。李靖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玉楼轻叹一声,自袖中取出一块美玉,晶莹剔透,向虚空一抛,就见光芒之后,有影像慢慢显现。
“这……这是……”
李靖驰与曲义一见,影像里正是太岳城。只见百里龙腾挺身而立,周围各宗门的宗主围绕四周,漫天大道几乎碾碎苍穹,坚固无比的太岳城墙,此刻也段段龟裂,几乎倾塌。
“怎么会这样”
曲义皱眉问道。
韩玉楼缓缓道:“百里龙腾这几千年来,只为了破界飞升一事。他不择手段当上大乾国君,不过是为了集王朝之力,助他功成。几千年来,大乾灾祸不断,只是因为他要用人命修炼,内阁梁家,便是他的帮凶。我之所以反叛,不过是想抱住我南岳一方净土罢了。”
“这不可能!”
曲义喝道:“反王你无需妖言惑众,我主如何圣明,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速速回去整军备战,我等与你一决胜负!”
韩玉楼不答,只是看向李靖驰:“李将军可还记得,你镇守的魔城,是如何被毁的”
此言一出,李靖驰陷入了沉思。当年魔域中魔族突然组织起来,他是事先得到了朝廷的消息。但朝廷并没有派人来援助,只是说三教宗门会派修士前来阻挡。
后来果然有太乙道门与清净寺的天阶道器,逼死了九幽魔尊。可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朝廷插手的影子。
韩玉楼接着道:“魔城之役,是百里龙腾故意放走了魔族。他早就与人族魔修有瓜葛,放出了魔城里的魔族,他才能得到完整的魔族功法,以人之精血性命成就大道!”
李靖驰默然,想起之前种种疑惑,或许韩玉楼所言,很有道理。
随后,韩玉楼又看向曲义,道:“曲大人在天照城救济灾民,功德无量。可是吕州并无灾患,为何会有千万难民流离失所”
曲义闻言一愣,随后道:“朝廷早有定论,是吕州州牧梁源与魔族勾结,伤害百姓……”话刚说到一半,曲义便似乎明白了韩玉楼之意。
韩玉楼微微一笑:“想必二位大人都已经明白了。这样的事情,这近千年来,屡见不鲜。如今,百里龙腾终于修炼大成,要迈出那最后一步。可这最后一步,脚下却依旧要踩着太岳城满城百姓的亡魂!”
李靖驰与曲义皆沉默不语。他们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
韩玉楼伸手裹了裹身上的寒裘,语气低沉地道:“我不过是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只是不愿意看到南岳受百里龙腾的荼毒,更不愿看到他一直守护的大乾,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靖驰收起了点钢刀,问韩玉楼道:“如今圣上已经踏出了最后一步,一切都已经晚了。”
韩玉楼摇了摇头,道:“三教宗门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曲义指着那半空中的影像,言道:“快看,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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