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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江家总共六个孩子。br/>
老幺暮洋是老六。br/>
暮江暮洋这四六之间还有对儿只活了一个的双胞胎姐妹。br/>
姊妹多的家庭里,大的成家了迟迟不分出去，父母年岁还越来越大,到最后，未免就会有老大老二夫妻俩养着后面的三四五六七的感觉。br/>
养个三两年还行，养个六七年，人家自己骨肉都下地跑了，再看见家里才十岁的弟弟妹妹，多半要心头出火。br/>
——这种矛盾，在小孩儿除了洗衣做饭外再帮不上什么忙的城镇里尤甚。br/>
暮江家，也是她大哥年纪太大了,她爹也觉得老大跟弟弟妹妹差这么多还挤一起住不大妥当，就开了成家就分家的好头。br/>
“我二叔家倒是想撺掇我大哥他们缠一缠我俩，但是我几个哥哥都是明白人,都知道谁亲，不听他们的。这就让我顺利把我娘接出来了,没让我娘心情被什么兄弟阋墙的场面搞坏。”br/>
“其实宗门里也未必安全。”沐寒想起,暮江对她弟弟的师父的称呼,有些叹息，但并未把自己知道她境况的事情透露出来，只道：“反正剑派内部是出过些小问题的。你弟弟是真人亲传,地位特殊,你俩的生母”br/>
“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且她进了造化谷，那就只能住在小洋或者我的洞府里。br/>
“没有能往来的人,也没有事情做，这样想确实煎熬我现在也在考虑，要不把她安置在仙城里，她没事儿时候也能出门逛逛,我现在来回门派仙城也不困难。”br/>
沐寒不再说了。br/>
但总感觉老人家还是更有可能不适应。br/>
暮江也能想到她的不赞同，无奈叹道：“她现在看着身体还行，但我估摸着，没有那些我和暮洋根本买不起的宝物，她顶多还能有十一二年。br/>
“我爹去了，她还不乐意跟我哥哥住，就说自己只住老宅，我几个哥哥现在家里都人丁兴旺地，拖家带口回来陪她住老宅也挤得慌啊。”br/>
或许老人到了一定年岁，大多会有一种共有的怪癖。br/>
须秀林当初也是，他自己能动的时候，是死也不肯离开老宅。br/>
“老娘这样我哪能放心啊。”暮江道：“我爹周年以后，我就寻摸着要多带她出来转转，起码别守着个‘独脾气’，过后她要是真不适应跟我在一块，爱和我哥住了，我就送她回去。”br/>
其实暮江一开始并没有这么“想得开”。br/>
但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娘在高阶修士面前战战兢兢的，暮江心里也不好受。br/>
谈了些凡尘间的亲情俗务，两人又开始讨论修行上的问题。br/>
暮江如今主修炼器了，但符也没完全落下。br/>
——有趣的是，这两个人一开始都是学画符的，到现在却是符道都往后退位了。br/>
“我还以为不会见着你呢。”之前看见沐寒的时候，暮江确实很惊讶：“我听说剑派这回派了许多新晋筑基修士进大选场地做看守，当时还想，你多半也在里面。”br/>
“我被派出来打理台前的事务了。”br/>
暮江忽然顿住。br/>
“我闻说，剑派派了一位不到三十岁的新晋长老出来讲道，不能是你吧？”br/>
沐寒噎住：“这怎么传出去了？”br/>
谁都知道她不到三十岁，那讲道那天还有人来听吗？br/>
“没传出去，只是仙门内有些人有消息。”br/>
有消息了和传出去了也没什么两样。br/>
沐寒觉得，自己这回是彻底可以破罐子破摔了。br/>
沐寒叹了口气，道：“是我没错。br/>
“我打算讲炼丹术了。”br/>
其实她最开始想讲阵法。br/>
但后来突然想起，不对，阵法这东西真不是散修学得起的。br/>
学炼丹至少学会了能回本，学阵术，除非是有门路人脉找到一份稳定的差事或者几个长期交往的主顾，专职替各个势力描绘阵纹，否则……br/>
低阶阵盘这种东西，只有赔钱的份。br/>
而且天赋要求也太高了。br/>
——需要的天赋未必有多高，但依赖性过重，没天赋的人不花个几十倍的资源，不请个名师，那是真的学不了。br/>
于是沐寒很快意识到不妥，放弃了。br/>
“我们家长老也打算讲炼丹术。”暮江闻言颇感兴趣，但又想起了别的事：“那位长老是六阶的炼丹师。其实一开始宗门是想让另一位长老上，但那位长老不知道牵扯进什么事情里了，被刑堂扣押了。”br/>
这话不好接，不过暮江也没打算在此过多着墨；她又道：“说来也是奇闻一桩。我家这位要讲道的长老丹术非同一般，卜术一塌糊涂，可偏偏就爱卜术，他是个老小孩脾性，这回撒泼打滚地非要讲卜术……我的天，还好宗门把他压住了。br/>
“不然他若当场演示，把人过往给看错了，我们家不得让人一笑笑七年。”br/>
她说这话时，下意识带上了三分笑意，言辞间不难听出她对那位长老的亲近之意。br/>
“说到卜术，虽然各家必然都有人精通，但整体上肯定还是勘玄地宫的长老们厉害些。”br/>
暮江笑了：“谁说不是呢。”br/>
随后她又道：“不过，这些预测、预兆什么的，究竟准不准，也说不准。br/>
“我昔年见过勘玄地宫的长老，他说，过往是定下的，有些功底的，谁算都能准；但未来是还没发生的，没有定数，谁都说不准。”br/>
“只是被算出来的东西，会具有更大的应验的可能。”沐寒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卜术，也算是了解一些。br/>
“对的。”暮江点点头，随后，又道：“说到预兆，你还记得当年我在灵庄的时候，有天和你说过，我早上觉得心口疼吗？”br/>
沐寒快没印象了，但仔细回忆一下、确实有这回事：“对，你后来就医了吗？我记得你那时还请假回家了一趟。”br/>
“没有。我其实也怕。根本不敢去找大夫。br/>
“后来发现，我那时心疼的感觉，和各家典籍上记载的心血来潮非常像。后来问了其他的前辈修士，他们也说多半就是心血来潮。br/>
“心血来潮就是一种预兆，但是，那段时间，无论是我家里，还是我自己，忽略我那突然疼起来的一下子，都过得平平顺顺的。”暮江摇头：“可见是不准的。”br/>
沐寒一听，也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她回想当初，跟着叹了口气：br/>
“确实不准。说不定不是预兆，反而还是迟到。”br/>
她至今不能确定那日心血来潮是不是应在韩骐星身上了。br/>
真应在他身上……br/>
感觉也没什么用。br/>
顶多是让她在事后报了一次仇。br/>
——也不算没用？br/>
报仇便也是了了一桩因果。br/>
暮江听了，竟然深感赞同：“小寒你说得没错，我这头反而是在我心口疼之前半个月的时候，我娘晕了一次，但她没告诉我，直到今年我才知道。”br/>
两个人就预兆到底准不准一事，达成了共识。br/>
“之前你说自己炼器术进境卡住了，现在是解决了？”br/>
“差不多。我当时是自己瞎琢磨走错路了。br/>
“我是水木风灵根，之前一直仿着鲁真人的手法；鲁真人可是土冰灵根修士，她那手段放金丹以后是通用的，放筑基、炼气期，如果用的人不是冰灵根或者水灵根，就有些不对头。”
br/>“你还恰巧有水灵根。”br/>
“对！可不就是坏在这上面了吗。我有水灵根，所以一开始没觉得这法门用不了；但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因为同质的单纯的水灵根寒性不够，如果不深钻一番灵力转化的内容并取得足够的领悟成果，就再进步不成了。br/>
“我现在跟着我们造化谷三位筑基期的老前辈在学炼器术。小寒你的丹术是跟着门派内前辈学的吗？那些前辈内部会有一些绕不开的基础方面的争执吗？”br/>
“我丹术算是自悟的。”这算是撒谎了，但沐寒真的找不到一个可以教她出来顶缸：“我在剑派听传道院的大课，也去造物殿丹堂听过几节。br/>
“不过丹堂那边内门弟子太多，中间免不了会混几个奇奇怪怪的人……后来我就不去了，只去传道院听课，或者自己回家看书。”br/>
也是沐寒不缺人指导。br/>
“那你天赋可真好。”暮江只是有感而发的羡慕，并没有别的意思：br/>
“那几位前辈愿意带着我，我只有感激的，但他们总是自己吵起来让我评理，我怎么评啊？一个勉勉强强的四阶炼器士，他们神仙打架，我评什么啊？br/>
“每次他们发生争执，我就想找地方躲，还躲不出去。”br/>
沐寒笑了：“那是他们喜欢你。”br/>
挺好。br/>
不管中间再怎么不顺利，暮江到底没真被那位雪莞真人给耽搁了。br/>
只要暮江有一技之长，以后的路，总能靠自己走出来，br/>
听说沐寒想回宗门一趟以后，石奕安心头忽然多了一个十分无理取闹又不合时宜的想法：她不会跑回去就不回来了吧？br/>
也是沐寒这两个月的焦躁给同来的这些长老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br/>
石奕安哪怕自己都觉得这种荒唐的、自毁前程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但心里还是生出了这样的想法。br/>
不过她还是爽快地批准了。br/>
沐寒又回到造物殿，卯足了劲儿把上回无奈放弃的那些种类给补齐了。br/>
她做这件事，奇怪也不奇怪。br/>
奇怪的原因大家都懂，不奇怪则在于，她每样只买个两三份，看着就像是用来直接入药试验点儿什么，又或者随便种着试试的。br/>
她自己洞府里还有一块五六亩大的灵田呢，br/>
有地方做些尝试。br/>
只是在她离开耕堂时，她又听见个消息。br/>
一位老牌丹器长老寿元快耗尽了。br/>
这位老长老自己儿孙不成器，需要资源财产；他徒弟又有些稚嫩，初出茅庐，需要扬名。br/>
加上他自己已经状态下滑，炼器的效率降低了很多。br/>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订单转了一部分给徒弟。br/>
订单是冲着他下的，所以挣到的灵珠他会只分给徒弟一半。br/>
他打的主意是，走这条路子，他这边钱还是能多赚一些，而徒弟那边嘛，若是徒弟争气，那他过几年就可以直接宣布，近期哪些订单是徒弟做的、徒弟名声一下就能起来。br/>
但他最开始想的是将衣钵传给儿孙，后来子孙实在不成器才收了徒弟；而这徒弟天赋虽好，但跟他也不过才三十年，毕竟还是稚嫩了。br/>
这事儿后面就败露了。br/>
器堂和负责售卖与定制的造物殿调度司那头一摊子官司。br/>
她听着那人名字有些耳熟，转念想到，自己定制的那两把剑，有一把质量在造物殿属偏下一档的，制作者就是这位老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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