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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寒冷笑道:
“长老以偏见看我, 之前表现得不明显,我也不好点破;若你不认,倒显得我疑神疑鬼
小肚鸡肠!
“可这回, 我说去门派中枢各衙门找了行家里手来做见证,长老又不接茬, 只一味说我浅薄无知——
“长老,还请您为我解惑一二——
“我究竟浅薄在了何处!”
她想再添一句,质疑一下风云那一脉的教养问题, 以此来回敬这一脉人对于硕轶一脉多年以来持续不断的抹黑。
但话到临出口还是被收回去了。
风云一脉的其他人,暂还没有跳到她跟前上眼药的;她当前还是不要胡乱扩大战场, 凭空竖敌来得比较好。
浮桥嘴唇哆嗦了两下, 像是被气到又要笑又要骂的地步;他说了一句——
“四五十岁冲大师五六十岁冲元婴, 世上怎有如此便宜之事!还不浅薄!
“表面风光又有何用,眨眼即过的东西;为着须臾好处错失长生, 还不浅薄!”
沐寒横眉立目,但这回却是浮桥不给他发挥的机会了;浮桥说过这两句话, 霍然起身,拂袖而去,人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门口。
只余下一句话——
“风流云散害人不浅,你却是该好自为之!”
不待在场众人看向沐寒的眼神转向愈加异样的程度, 随着一声干脆利落的拍打声, 沐寒面前的桌案翻倒当场。
沐寒挥翻桌案, 双眼在场内一扫, 眼中神光犀利,倒叫不少心神意念不坚之人心头一跳,畏生当场。
她朝主位上坐着的雪兰拱了拱手:
“楚前辈,今日冒犯了。”
她甩袖一指桌案:“此非冲着真人。我虽非硕轶门人, 然此人所言亦已辱我师承。”
按着修真界惯来的思想,一个人若是学某一家的东西较多,受某一家的影响较深,那么此人纵然没有与那一家相关的长辈,也多少要将对方视作师承的一部分。
倘若沐寒当真学得硕轶一脉的大量阵术法门,那么哪怕她另有师父师门,旁人当着她面骂硕轶也跟直接骂她师承没什么两样了。
沐寒如是言辞当真没什么毛病。
同时,浮桥最后说的那些话,一给沐寒下了个陷坑,让沐寒陷入一种被人深切质疑的境地,毕竟他在大庭广众下言之凿凿,作为一个阵道上的前辈,他说出来的话,免不得被人反复咀嚼思索,二则是
把他无礼之处也展现得明明白白。
一来沐寒越不追究越显心虚,二来沐寒执意追究也无人能对此说出半个不字来。
让人如是侮辱挑衅,若是外头毫无关系也不受任何法度约束的分神修士与元婴修士也就罢了,这是在仙宗之内,同为仙宗长老,沐寒修为低些,但也断断没有让人辱及师门还不吭气的道理。
沐寒说完话,再一拱手:
“扰乱了真人的宝地清净,辜负真人邀约美意,实是惭愧。
“只是晚辈势必还要先走一步,去料理这浮桥真人胡言乱语污蔑讥讽之事,以免各种不实风言扰遍宗门。晚辈先失礼了,他日再上门赔罪。”
言罢一躬到地,之后直起身,转了身便走;她离开的速度,以及最后一连串动作话语的流畅程度,都分毫不弱于浮桥,也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但反应过来又如何呢?
一个守在道场边上的百川画屏元婴长老眼看着沐寒迈出道场,心中暗暗摇头;须长熙的离去合情合理,此时她立刻离开,不追浮桥或者不去门派中枢之类的地方那是她心虚,但若是离开去做这两样,便是证实清白的举动。
再者,没有任何人有理由和立场,去拦这么一个被人冒犯了所学传承的人。
须长熙的身影在顷刻间便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中;少数将神识探去外边的人,能看见其人是往最近的一处传送阵去了。
这个人留给雪兰道场的,就是一张被整个掀翻过去的桌案,以及最后她说完所有话之后再度扫视全场的一个眼神。
那眼神不比之前环视全场时锋利。
但莫名幽深,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很多人此时已然信了,不管其他人说须长熙多大,说她多少年前是什么修为,她如今都该是个元婴修士。
他们无法想象,一个金丹修士仅凭着暴怒深恶痛绝等浓郁绝顶即将爆发的激烈情绪状态,就能把场上绝大多数修士恫吓到。
不过依旧有人在回神之余,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想,须长熙身上兴许真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不妥之处,不然,浮桥再是和哪一家不睦跟什么人有龃龉,也不该能在如斯场合说这样的话。
这不明摆着要惹祸上身么。
雪堰刚刚是当真被须长熙吓住了一瞬,待他回过神来,一张清秀温和的脸都几乎要被气成青绿色的了;这是百川画屏直系分神修士的道场,怎生就闹出了这么一出大戏来贻笑大方!
峰主师兄不在,这是都不将他们百川画屏放在眼里了!
雪堰不由如是想道;他暗暗咬牙,只觉一口气憋在嗓子眼,着实难以忍耐。
他想着这回可是他师姐丢人,转眼去看他师姐,却见雪兰面上一派平和安静,很是淡泊开明心平气和的模样。
雪堰只能靠着自己对于师姐的了解,隐隐从师姐身上摸出一点郁闷茫然的感觉来。
——雪兰正分神纳闷呢。
对于不太熟悉的人,沐寒有时候的称呼不算很固定;今日也是,之前她在浮桥面前一声又一声的楚前辈,到了这会儿临走前的最后一句却换了称呼为真人。
这是什么意思?
雪兰心里有数,知道无论对于浮桥还是对于天光峰的这位东昀真人须长熙,今日的道场发展到刚刚的地步,都不可能是个愉快的经历。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须长熙走前忽然变了称呼,这是敬称她赔不是呢,还是单纯在心里埋怨上她了?
果然开坛讲道论道不是什么好差事;这一堆堆的意外,但凡发生一个,结交人脉传扬名声就会变成结梁子。
而且这事
到底该怎么处理?
后续可还会和她这个东道主有关?
雪兰深深地迷茫着,而和她同坐的人,上台来斗法的年轻修士,再以及台下坐着听讲的人,都有人注意到了那翻倒的桌子边上,有两个小瓶子留着。
都一样是普普通通的白色丹瓶;只是一个当真普通,就是个四阶小瓶,另一个属于高阶造物,是能存放十二阶以下的绝大多数丹药灵液各种材料,防止其灵气流失的。
一个是沐寒画了封装灵纹的三个瓶子里最后一个没被人破开封装可以供人查看她绘制得如何的,另一个,则是沐寒最后拿出来装了她所说的灵神定心丹的。
“这须道友也颇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做派,看着,倒更似是那文真人失失了方寸。”这人怕不是险些说了句失心疯。
作为贵宾主宾,要不是东道主的至交好友,要不然,就该是东道主信重的长辈前辈修士。
只有极少数会是东道主竞争多年的对头——后者大多是东道主请上台的,这种后续论成什么样东道主完全不能把控,不过能显出东道主的底气和气度;再有一些,就是自己上台“踢馆”的。
出现在陪同论道的席位上,这样的贵宾,大多,都是来给东道主撑场面的;浮桥这回纯粹算是自己挑事并且把事闹大,须长熙顶多是不肯吃亏而已。
但对于正在成名扬名阶段的年轻天才来说,倘她这会儿确实是元婴长老,真把这么一个亏咽肚里,她以后也是抬不起头了的。
须长熙把道场上的桌子掀了表示一点面子都不给,又特意强调这桌子是掀给已经匆忙离席了的浮桥的,跟着也没用雪兰哄,自己出门去找公道去了——这一连串下来,在雪兰道场前端传道台上掀桌案的事儿,她做得全然不算过分。
事儿有九成要着落在贵宾浮桥身上;浮桥可不就是失心疯了。
“也未必吧。须长熙这人我早就注意到过了,她和百川画屏还有一段前缘呢。那个时候她是真刚来上界不久。她现也就六七十岁大?这个年纪的元婴你听说过?在座谁听说过?”
“古时候不还有和那妖修一般,生下来就是元婴金丹境界的仙婴么!”
“你也说了是生来如此!”
台上雪兰清了清嗓子,决意将此时略过,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授意余下的十来个年轻修士继续讲他们自己的感悟感想。
众人给雪兰面子,静了一小会儿。
传音什么的,雪兰也管不了;反正没明着出现在场上,她就可以当其不存在。
但待雪兰说完,便又有一些声音悄悄冒出来了。
甚至台上的修士也不怎么静心专注了。
这些人有的在想,须长熙是不是确实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这才表现出了力压众人的阵道能力的。
有的人则是对眼下这个场景感到气恼。
毕竟,哪怕不能做那个独占鳌头的人,他们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日后多多少少会有人想到他们,想到他们的天赋才能。
可场面让须长熙浮桥这么一搅合——
须长熙早已珠玉在前,再添上这些个值得议论的话柄儿,莫说事后有多少人能记得他们的表现了
便是现在,就在当下这道场之内,就在他们开口讲述的时候,能有几个人是注意在听的?
不管他们准备得如何,之前为了成功绘制灵纹做了怎样的努力,他们得来的展现出来的一切都被大大地淡化了。
有些人对沐寒不服气,也有那么一两个人期盼沐寒是外强中干。
这样,事后被揭穿,或者是这人没胆量真闹到宗务殿前的时候,旁人提起今日这场论道,也不会将诸多赞叹都集中在那个“毁了论道”的人身上。
这般想着他们心里也能好受些。
十二阶的那个阵法大师此时心情复杂。
早知事后是这么一场闹剧,那之前绝不会那么拼命,非要显出本事画出不一样的灵纹来。
求稳就是了。
现在倒好估计,看客别的记不住,须长熙身上的这些个事儿,还有他屡次失败的窘迫,那些人是绝对能牢牢记住的。
和这位想法截然相反的就是杨贤了。
杨贤作为最年轻的人,作为阵术在九阶上已经炉火纯青的人,本来准备大显身手,但在看到沐寒上台以后便换成了好好表现求稳为主其余随便——随缘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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