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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乔瓦尼医院开门的那一刻,预谋已久的萨巴雍拿出体测跑一千米的气势创进莱昂所在的六楼,差点看呆了负责开门的保安大爷。
“见过着急吃饭的,没见过那么着急吃药的!”望着少年一路狂飙的背影,老人家摇头背手离去。
萨巴雍气势汹汹地杀到咨询室。然而大门上了锁,室内也没有任何动静。他蹲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仍然没有人过来。
还好前一天值夜班的护士恰好路过,认出了这位精神科常客的脸:
“哎呀,福葛先生,是来找莱昂医生的吗?您来得真不巧,他这两天刚好回那不勒斯老家去啦。”
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对方不在的萨巴雍直接懵了:“他回老家做什么?”
“可能是想要和异地的哥哥团聚一下?”护士小姐扶着脸颊猜测起来,“莱昂先生把年假都用掉了,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萨巴雍眼珠一转,合起双手装可怜:“护士姐姐!可以通融一下,开门让我进去吗?”
莱昂不在没关系,倒不如说这正是一个亲密接触《西西弗斯推石头》的好时机。
少年充分利用了自己惹人怜爱的面孔。水润润的眼睛忽闪着,不断地朝年轻的护士放电。
“啊,好可爱……不对!”
护士小姐猛地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这是不合规矩的,福葛先生。而且咨询室的钥匙只有莱昂先生才有啊!”
“就算我想帮你,也没有办法的。”
临走之前,护士还一步三回头地警告:“千万不要想着把门撬开然后溜进去哦,我们这里的警报可是直连威尼斯警署的!”
“你也不想让监护人到拘留所捞你吧,福葛先生?”
闻言,萨巴雍默默收回了搭在门把上准备强闯的手。
上一次萨巴雍坐牢的时候,来接自己出去的人是多比欧。要是再进去一次,这次会来接自己的人是谁他想都不敢想。
难不成要去那不勒斯把莱昂抓回来吗?那种事情不要啊!
前天夜里霍尔马吉欧旁敲侧击地问萨巴雍要不要去那不勒斯看望哥哥的时候,他可是指着二楼阳台外的大街信誓旦旦:
“我萨巴雍就是病死,死外面,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去那不勒斯的!”
现在就真香也太快了吧?这才过去几个小时而已。
“「贴吧紫烟」,”不肯放弃的萨巴雍叫上了自己的替身,直接冲着医院的天台去了,“我们直接从窗外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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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后,回到公寓的少年直接跪倒在地板上,脑袋沉重地砸向了沙发。
大失败!
萨巴雍按计划让「贴吧紫烟」帮助自己,从医院外墙一路爬到咨询室外的窗户。
像蜘蛛侠一样贴在外墙上快速爬行的他直接吓晕了一个玻璃清洁工不说,还差点把摆在窗台上的仙人掌踢下去造成高空抛物。
这也就算了,好歹萨巴雍还是成功地进入了咨询室。结果是好的!
但是这份成功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无论萨巴雍直接将脸贴到《西西弗斯推石头》上疯狂摩擦,还是在它面前倒立爬行,奇妙的事情都没有再发生。
可恶…这不是完全没法穿越吗!之前那次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
总不能用控制变量法一个个排除要素吧!那也太麻烦了。
“怎么了,小弥赛亚。”用电脑刷小视频的霍尔马吉欧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才看见已经燃尽的萨巴雍倒在边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好想…就这样…永眠……”萨巴雍的脸埋在沙发里,声音都变得闷闷的。
“什么?”霍尔马吉欧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萨巴雍猛抬头,揉了揉自己的五官,“…没什么的霍尔马吉欧大哥,我乱说的!”
“对了,正好你回来,”男人也没有钻牛角尖,而是转移话题,拿起了盖在茶几上的门票:“加丘让我把这个给你。”
“这什么?威尼斯(venezia fc)vs那不勒斯(ssc napoli)……”萨巴雍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后知后觉地惊讶:“意甲联赛?!”
意大利足球甲级联赛(serie a),简称意甲,是意大利最高等级的足球联赛,也是欧洲五大足球联赛之一。
加丘买的看台位置居然还是特等席。
“这玩意不是超贵的吗!”萨巴雍把门票翻来覆去地看,仿佛手里拿了一枚火炭。
霍尔马吉欧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节假日看球可是每个意大利人的人生追求。相比之下,钱不钱的就无所谓了。”
虽然加丘没有说什么,只是留下了这张门票让霍尔马吉欧转交给萨巴雍,但萨巴雍觉得这大概和他帮助对方对线一事有所关联。
这算不算是一种网络喷子和键盘侠之间的惺惺相惜?x
“比赛的地点在哪里?”萨巴雍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球了。
霍尔马吉欧捏着下巴,毫无恶意地说出了那个让萨巴雍有些ptsd的地点:“这次是那不勒斯俱乐部的主场,地点当然是选在圣保罗球场了。”
“……什么。”萨巴雍难以置信地倒退两步,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在萨巴雍的时代,为了纪念一位功勋卓越的球员,圣保罗球场已经改名成了迭戈·阿曼多·马拉多纳球场。
无论如何,名称的更改不会改变它位于那不勒斯的事实。
该说不说,萨巴雍最近实在是有点命犯那不勒斯了……
虽然不想去那不勒斯,但这可是特等席的球赛门票呀!是上辈子的自己不知道省吃俭用多久都无法想象的好东西。
“好吧…看来是命中注定不得不去了。”
萨巴雍“真香”之后没有多想,直接转身就往楼上跑。
“喂,新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见对方没有回应,忽然想起了什么的霍尔马吉欧立刻起身去追:“等一下,你先回来!”
回忆里,少年的发誓振聋发聩:「我萨巴雍就是病死,死外面,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去那不勒斯的!」
上帝啊,他不会真的要去跳楼吧??
神金啊!!!
萨巴雍夺命狂飙,霍尔马吉欧紧随其后!
不知道这小孩是吃什么养的,刚来的时候还会为了基础的体能训练累死累活,现在跑步的速度居然已经快到他追不上的地步了!
“啪嗒!”一声,萨巴雍猛地打开公寓顶层的窗户,纵身一跃——
慢了一步的霍尔马吉欧眼睁睁看着那一抹白色的衣角错过自己的手指向下坠,瞳孔猛地缩紧。
没有意料之中的落地声。
霍尔马吉欧立即扒住窗沿,探出身子向下看。
视线还没落到地面,他的手腕就被突然伸出的右手狠狠攥住!
“surprise!”
萨巴雍嬉皮笑脸地冒了出来:“是不是被吓到了?以为我真的会跳?怎么可能呢~”
他只是装作跳了下去,实际上挂在空调外机上静观其变,预备着吓对方一跳。
霍尔马吉欧对萨巴雍的恶作剧无动于衷。像他这种吊儿郎当气质的类型,一旦冷下脸来就会给人带来难以描述的压迫感。
“呃……霍尔马吉欧大哥?”面对男人沉默不语的态度,萨巴雍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小脚」!”
话音刚落,深蓝色的替身从男人身后浮现,快速地用刀在少年的手背上划出一道伤口!
萨巴雍在几分钟内缓慢缩水,直至泰迪熊玩偶的大小。这个时候再想靠自己翻过窗檐回到室内,已经是做不到的事情了。
“等,等等等等——人家要掉下去了喔!?这次是真的快死了哦!!”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霍尔马吉欧揪住衣领,拎到手里疯狂地揉搓:
“不准!恐吓!前辈!”
萨巴雍:啊啊啊啊啊我知道错了qaq霍尔马吉欧先辈雅蠛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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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那不勒斯。
既然来到了波尔波的地盘上,就不得不拜会一下对方。
再怎么说他也是把自己推荐给「passion」的伯乐,这点人情世故萨巴雍还是知道的。
“好久不见,素质很低的小姑娘。”
波尔波一如既往宅在他那舒适的单人牢房里,似笑非笑地摇晃着玻璃杯——今天的餐前酒是樱桃味,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不愧是那位大人所看好的人才,不到一年就能成长到这种地步。真是小看你了。”
萨巴雍:“……既然boss都赏识我的话,波尔波先生也稍微花点心思记一下我的名字不行吗。”
对方却像没听到他的嘀咕,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听说你在威尼斯过得挺滋润的,有留在那边发展的打算么?”
“看你这话说的,波尔波先生。那我肯定是一切都听从组织的安排啊!”
萨巴雍理所当然地展现出了自己狗腿的一面,顺带旁敲侧击:“难不成boss已经在你这里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吗?”
“呵呵,这就不是我能告诉你的了。”看样子,波尔波今天是非要当不招人喜欢的谜语人了。
明明都是干部,多比欧讲话就直白干脆多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大约是看出了少年脸上的不满,波尔波又笑着做了个顺水人情:“你是那不勒斯本地人,只把这里当自己家就是,不要客气。”
“只要你在那不勒斯,只要是组织内部原则允许的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替你摆平。”
“真的吗?那太好了!”
萨巴雍知道这是波尔波为了卖自己一个人情,也许不久的将来对方会需要自己的帮助。
只是眼前就有的好处,不拿白不拿。
而且以波尔波的性格也未必活得到需要萨巴雍来偿还人情的那一天。想杀他的人比比皆是,难怪要躲在这监狱里。
总之,谜语人滚出意大利!
那不勒斯的监狱与少管所毗邻。萨巴雍刚走出大门,恰巧碰到两位警官打扮的男人正在门口训斥几个精神小伙。
由于萨巴雍提前抵达那不勒斯,而球赛是第三天开始。闲来无事,他干脆扒着墙角吃起瓜来:
约莫十四五岁的男孩们穿着大人不要的衣服,过长的裤脚曳在地上或者挽到小腿肚,上衣只有最外面的那件没有补丁。
不过,他们的头发都打理得很干净,有的人甚至还特意抹上发胶做了造型。
警官中高个儿的那个正在训斥这几个少年。他一手把在腰间的配枪上,像是为了恐吓他们不要就这样逃跑:“下次再犯,可就不是关几个小时和罚款能够解决的事情了!明白吗?”
“是啊,”他身边褐色皮肤的男人也跟着造势,板起面孔:“虽然你们没有父母来管教,也不想去学校接受教育,在街头游荡属于情非得已,但盗窃就不对了。”
“无论是去餐厅端盘子还是去修道院做义工都不至于饿死。自食其力就很好,为什么非要偷窃呢?再这样堕落下去,法律迟早会给你们上一课的。”
“如果你们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才不得不偷窃的,我就替你们到老板那里背书作保。怎么样?”
在盛产腐败政客以及不作为警督的那不勒斯,能够作出这样正义发言的警察,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珍稀物种呐。
为了看清这位警察的脸,萨巴雍索性往外走了几步。
掉落在地上的树枝被太阳晒得干燥脆弱,轻轻一踩就碎裂开来,发出格外刻意的“咔嚓”声。
霎时间,原本还在处理事件的六加二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
尽管萨巴雍看上去很有偷感,其中一位留着银色板寸的警官还是很快就认出了他,眉头一皱:“是你……”
旁边的搭档很惊讶地在他和萨巴雍之间看来看去,“雷欧,你认识这位?”
他大概能猜到萨巴雍是刚从隔壁探监完走出来的。
在那不勒斯的警界有着这样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那不勒斯监狱最深处的私人牢房就是黑手党的代名词。
会和里面的重要犯人来往的人,就算其本身不是黑手党,要么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要么就会被吸纳为他们的一员。
这样的人和身为警察的雷欧·阿帕基本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才对。
“今年夏天的时候我单独出的那次外勤,”阿帕基向搭档精简概括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当然,他没有忘记压低声音:“这位就是当事人。”
“什么?”搭档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阿帕基只好追加补充:“就是让法医同事很头疼的那次。你不记得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男人小小地往里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向萨巴雍时眼神都不一样了,“……妈妈咪呀。”
“雷欧,你不是说那个案子的当事人白骨化程度很严重吗?不到一年居然能恢复得那么好?”
“……”阿帕基张了张嘴,“那是因为她不是受害人,而是嫌疑人。”
搭档:“……啊?”
“别再动用你那鱼一般简单的脑子思考了,卢西安。有空多看点档案吧。”男人无奈扶额的同时,非常自然地侧过身子不去看萨巴雍。
“算我拜托你…她朝这边看过来了。”
作为被议论的对象,萨巴雍其实并没有听到阿帕基对着他的搭档说了什么。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在场的另外一个熟人上:混迹在精神小伙当中,在听训时满不在乎,伺机逃跑的男孩。
此时此刻,对方正瞪着紫葡萄般的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喂,纳兰迦?纳兰迦!”
男孩的同伙们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没反应之后干脆上手架住他的胳膊,直接两个人一伙拖着他逃跑了。
“…啊!等一下——”还没有带你们去找工作呢!
被称为卢西安的男人下意识就想去追那群男孩,却被搭档摁在肩膀上的手给阻止了。
“随他们去吧,”阿帕基的声音低沉,“至于你刚才对他们说的事,下次再也不要和别人说了。”
“为什么?”卢西安看起来格外不解,“既然民众有困难,作为警察的我们就得去解决啊。”
“这群孩子在街上流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只能成为混混,这是没办法的事。为了解决他们的问题,就得有人给他们提供工作。”
“你是觉得我的做法帮不到他们,或者是你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吗?”
“都不是,”望着热忱的搭档,阿帕基忽然有些如鲠在喉,语言也变得艰涩起来,“我只是不希望你惹祸上身,你明白吗?”
“如果你替他们做担保,他们反而将老板的店洗劫一空,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如果被人举报,你的工作还能保住吗,你的家人要何去何从呢?”
阿帕基在掏心掏肺之前已经做好了被对方看不起的准备。但卢西安并没有露出轻蔑的表情,而是变得很平静:“阿帕基,你说的这些我当然也想过。”
“虽然我在能力上不如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警察学院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过,我一直憧憬着这样的你,因为你始终怀揣着帮助他人的目标一路向前。”
“我所认识的雷欧·阿帕基,可不是会因为这些事情而畏手畏脚的人啊。”
“难道是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卢西安担忧地皱眉。
“不……”阿帕基下意识地否定。
他回头看向刚才萨巴雍出现的地方,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了。
不知为何,那道身影却像刺一样扎在他心上。它从一个萨巴雍,化作了无数个他们曾经逮捕之后却又被无罪释放的罪犯。
那些肆无忌惮地将他们的信仰踩在地上践踏的混帐……
他们的影子在阿帕基的心上不断攒动,蔓延的黑色逐渐笼罩了这颗原本金色的、赤忱的心脏。
“只是最近太忙了,晚上没有睡好…”阿帕基喃喃道,“不用担心,我这两天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只是睡觉就可以解决的情绪失调。
真的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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