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储之势伴随着朱祁钰病情加重愈演愈烈,朱祁钰暗暗叫苦,要是宣武伯在京就好了,虽然他站在朱见深那边,可朝臣们不至于如此放肆,一个个不想着自己康复,反而上蹿下跳给自己安排后事,这便是自己君临天下八年的代价吗?
景泰八年正月,朱祁钰病重无法出行,不能主持郊祭,只能指派新晋勋贵石亨替代自己去办理。
石亨在北京保卫战后,获封侯爵,仅此而已,因为他和其他老牌勋贵一起被排除在军队实权之外而感到深深的失落;又因为想通过举荐于谦的儿子为官来套近乎被拒绝,双方早已没了当初并肩作战的惺惺相惜,石亨更是对于谦怀恨在心。
而这次代替朱祁钰主持郊祭一事,无疑是一次推翻于谦把持朝政的机会。石亨当晚找到内廷太监曹吉祥和定兴郡王张辅的弟弟张軏说是要做一件大事,然后又通过太常寺卿许彬认识了徐友贞。在徐友贞的建议下,他们立即与朱祁镇联系,得到了对方的支持。
朱祁镇已经在南宫住了很久,受到的苛待让他无比愤怒和憋屈,在有人联络自己的时候,毫不犹豫同意了他们的谋算,只要能拿回权力,他不在乎是用什么方式。
正月十四日早朝,朱祁钰有气无力坐在龙椅上看着吵成一团的朝臣,以大学士王文和陈循为首的一派主张迎立藩王,一派大臣主张复立朱见深。
朱祁钰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恐怖的一天,三个人被一群衣冠禽兽打死在自己眼前,当时的自己也是如此茫然无措。
“今日朕身体不适,十七日早朝复议。复立沂王,不允!”
朱祁钰说完便在兴安的搀扶下离开的大殿。
他永远不会想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坐在这大殿的龙椅上了,留下群臣面面相觑。
和各怀心事的大臣们想比,于谦这边也不轻松,他是赞成复立朱见深的,可是余贤一直叮嘱不许跟皇帝提这方面的问题,所以每次朱祁钰试探他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蒙混过去,可是现在这种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再无所作为下去了,可是对此有着绝对话语权的宣武伯却了无音讯。
又是毫无头绪的一天,于谦皱着眉头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发现宅子安静得可怕,妻儿都不见了,只有数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出现在家里,而坐在主坐上那道身影赫然是一直被宣武伯带着在外征战的沂王朱见深。
“臣参见沂王殿下!”
“于尚书免礼!”朱见深低声说道。
“沂王殿下,宣武伯,你们为何如此打扮入城啊?”于谦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不过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于尚书,若本王君临天下,你当如何?”朱见深开门见山问道。
“王爷若能承袭天位,是天下之幸也是臣的大幸!”于谦可算是等到这句话了。
“叔叔于国家危难之际撑起大明,本王不会允许他在最脆弱的时候,受到任何伤害,该他享受的荣光,谁也无法剥夺。”
“请王爷吩咐。”
“余师傅,你来说吧!”朱见深看着站在一边的余贤。
“即日起,京城城防内紧外松,在这期间不管你察觉到什么,都不许出面应对,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另外,关于襄王的事查得如何了?”余贤这会直接是公事公办。
“去年底皇上病重之时,大学士陈循已经暗中安排襄王入京,一共有十五名朝臣暗中联络,向其宣誓效忠。”于谦说起这件事心有余悸。
“襄王本人的态度怎么样?”这才是余贤最关心的。
“假色拒绝接受并责骂这些人。”于谦虽然不在现场可知道这只不过是演戏而已。
话说到这个份上,凤阳高墙或许要多一家宗室了,朱瞻基过于耀眼的光芒掩盖了弟弟们的存在,很多人对于仁宗的子嗣就是朱瞻基,然后就没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很平庸,比如襄王朱瞻墡。
他也是孝诚皇后的亲子,贤名在外,关于他与皇位之间的流言一直存在很长时间,除了有心之人的挑拨离间,说明他自己并非对这个位置没有半点心思。
正统十四年,朱祁镇亲征被俘,北京城大乱,朝臣们另立皇帝的第一人选并不是监国的朱祁钰,而是襄王朱瞻墡,这是他离皇位最近的一次,可他很坚决拒绝了。
并非是他高风亮节,而是当时局势艰难,瓦剌兵临城下,他是担心即位后恐怕要步完颜承麟后尘才拒绝的。
而现在形势大变,不仅有内阁大学士的支持,兄长朱瞻基的两个儿子,一个被囚禁,一个病入膏肓,再没有能压得过他资历的继承人了。
出于对孝诚皇后的敬重,余贤还真的不忍心对这个藩王出手。
商议下来最终是由余贤秘密控制住朱詹墡,一样的掩盖消息,等时局稳定下来后,将他送到凤阳和汉王赵王两位叔叔做邻居,这两个王爷也是真能活。
于谦这边则是将需要抓捕的朝臣名单交给余贤,由他去处置,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大狱了。
等所有的细节核对完毕,余贤才带着朱见深趁夜离开于谦府邸来到北斗卫的秘密据点等待徐友贞等人发动政变的那一刻。
“余师傅,本王真的能当好这个家吗?”
回到据点里朱见深迫不及待摘下身上厚厚的斗篷交给万贞儿收好,自己和姑姑在一起过得很开心,突然就说以后不能随心所欲的玩耍了,要去当皇帝。
当皇帝好玩吗?
一向能回答他所有疑问的余师傅并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他秘密离开舰队,乘坐北斗卫天璇部提供的民船秘密驶入长江,又经过运河北上,一路上看着长江和运河沿岸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
原来不是所有的孩子一出生就有万姑姑一样温柔的人照顾,不仅如此他们多数吃不饱穿不暖,连一片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读书识字学武了。
余师傅说以后这些看到的百姓能不能吃上饭,能不能住上不漏雨的房子,他们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能不能读书识字,那些为祸一方的歹人能不能得到公正的处罚,就看自己这个皇帝了。
看到运河沿岸的百姓们的悲欢离合,他又想起在余家庄看到大明天下的舆图,这才知道皇帝不仅不好玩,而且会很累。
自己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就要负责这几千万百姓的衣食温饱了呢!
至于在南宫那位亲爹,朱见深是真的没有啥好印象,有时候还会想要他不是自己亲爹就好了,把大明拖到如今境地还有脸惦记皇位。
“王爷,要对大明的百姓有信心,也要对支持您的那些师兄们有信心。”想起那群逆徒余贤都有些破防。
“唉,早知道会是如今的境地,本王便在海上不回来了。”朱见深无奈坐到椅子上叹气。
这熊孩子装什么老成,别以为不知道人后就黏着万贞儿撒娇的事余贤不知道。
……
十六日晚,张軏带着仅有一千士兵骗开北京外城大门,接着通过石亨掌管的长安门进入内城,之后一行人马不停蹄直奔南宫,撞开宫门迎出被囚禁于此的太上皇朱祁镇,会合对接好后直扑宫城的东华门。
朱祁镇看着越来越靠近宫城,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长剑,自己总算要回到曾经的高位了!
而那些曾经抛弃自己背叛自己甚至伤害自己的人,做好承受雷霆之怒的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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