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倪阳州在这个世界里融入得非常好。
周一孟汀准时回了学校,焦凯风还没来,请了病假,李远和几个其他班的小弟都听说被停课一周,倪阳州因为报警的突出贡献,没有被强制停课。
当然,也少不了最近成绩提高的正面影响。
孟汀回到学校正常学习,每天来早点铺买早餐送到家,再和姗姗来迟的倪阳州一起上学。
中午、晚上不参加任何同学们间的活动,只是在周五和周六、日给倪阳州补课。
张敏、何星还有潘冬雪三个人经常一起走,张敏被骚扰的频次低了很多。
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再也没有来过。
倪阳州不信邪地找了保安、物业、附近店铺的店主,因为怕打草惊蛇,都没有直说,只是都试探了一遍。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找到。
大家的日子过得正常得不得了。
唯一内心焦躁的好像只有一个倪阳州。
无他,任务进度停滞不动了。
每天上浮零点一,涨到499就再也没变过。
男生每天努力接触新同学,去办公室偶遇老师,甚至和回校的焦凯风到处“跑场子”,回到家还得在小区周围四处乱转,找可疑的人影。
一天到晚忙得像个陀螺。
任务进度仍然跟卡死了一样,每八点都是那句耳朵都要起茧子的话:
【任务进度——499。】
【请您继续加油,完成主线任务,打通故事结局。】
终于,再坚持了几个星期的无用功后,倪阳州选择“既来之,则安之”,周六的早晨没有再爬起来转小区,而是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太久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一晚的觉睡得也并不安稳。
梦里他看到一道光。
不是进入天国之门的那种光,而是一道薄薄的,利刃般的光。
在视网膜一闪而过,像是幻觉。
光芒过去,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望过来。
那双眼睛的瞳孔是深红色的,周围像盛开时的花蕊,四散出去密密麻麻的血丝。
被那双眼睛盯着时,倪阳州浑身僵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难以移动,难以呼吸,甚至不能做出最细微的动作,连转移眼神都做不到。
慢慢地,梦里那双眼睛闭上了,还有一阵悠远处传来的叹息。
倪阳州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
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熟悉的注视感。
倪阳州侧过来脸,床边站着一个身影,正是在早餐店等待许久,却没等到来人的孟汀。
“嗨……孟老师早上好。”
倪阳州打了个招呼,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孟汀垂着眼,望向被窝里只露一双眼睛的男生。
“我怎么进来的?”
男生心里腹诽,你怎么进来的你还问我……
但身体语言不作假,倪阳州更不敢把被子拉下来了。
“嘿嘿……那啥,拿钥匙进来的呗。”
孟汀神色凉凉的,“不怕变态了?”
“这么帅的变态,是我的福分。”
倪阳州想顺毛捋一下男生的怒气,贫嘴了一句,结果孟汀的脸色更不好了。
“你的福分,好。”
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了。
“帅的变态就可以了是吗?”
倪阳州见语气不对,改口道“帅的也不行……
呃,谁都不行。
就你……”
“就我可以?”
倪阳州摸不到头脑,后半句不敢说了,觉得气氛不大对,特别是自己缩在被子里,仰视着对方的这个角度。
“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倪阳州尴尬,看着孟汀的眼睛,背着光,看不清情绪。
“那……你会做什么?”
上方的人突然靠近了一些,近得倪阳州能清楚地数出他浓密的睫毛根数。
呼吸喷在额头上,倪阳州甚至紧张地想把被子蒙到孟汀脸上,把那张有压迫性的脸包裹成球,眼不见为净。
万幸,倪阳州行动之前,孟汀后退,回到了原位,拉开了距离。
……
“什么也不做。”
倪阳州把心放回肚子里,同时不忘暗暗吐槽。
我信你个鬼。
你个白脸小帅哥坏得很。
“起来吃早饭。”
白脸帅哥开始催促了。
倪阳州摸摸自己的额头,想把刚才喷洒在上面的呼吸都蹭蹭干净。
“不想吃。”
“对胃不好。”
“没胃口。”
“不吃早饭肠道会自动消化你曾经……”
“……好,我吃。”
倪阳州知道后边那一套理论,蛄蛹着爬了出来,到桌子前吃了孟汀带来的包子。
“下次换个口味呗,我想吃蒸饺。”
倪阳州一边吸着豆浆一边还提上了要求。
说完又开始自我反省,自己这算不算蹬鼻子上脸呢?还让男主角给自己跑腿。
正在收拾垃圾袋的孟汀没有回身,只是温和地答应道:
“好,明天吃蒸饺。”
倪阳州爽快地把反省丢到一边,继续眯着眼嘬吸管。
“今天孟哥有什么安排?”
男生顺便收好了沙发上倪阳州乱扔的校服,“去打工,晚上给你补课。”
倪阳州三两口塞完包子,“孟哥做什么工作,我也一起呗?”
孟汀看着他,心想,撒什么娇。
嘴里却马上吐出了答案:“模特。”
“哦?这个帅,我能去吗?”
“你缺钱?”
大有如果说缺钱,马上就不要补课费,不要浪费钱的架势。
倪阳州蔫蔫地,“不缺。”
孟汀整理好东西,转身出了门,倪阳州吃完早点洗了个脸回来人就不见了。
过了一小会儿,来人修锁了。
倪阳州蹲坐在沙发上,膝盖顶着沙发背,双手支下巴,“真要换锁啊。”
孟汀给换锁师傅结了钱,看着对方三下五除二卸锁,装锁,一气呵成。
到门口把花盆下的旧钥匙装进口袋,这才回过头对着倪阳州说了一句。
“嗯。”
这时候又惜字如金了。
倪阳州用手摸索着纸杯子,心下有些焦躁,但还是没有反驳。
新锁的钥匙黄澄澄的,又凉又漂亮,三把新钥匙都挂在了倪阳州的手机链上。
孟汀要去上班,倪阳州也赖皮地跟了上来。前几个星期的周末,自己都是和孟汀在早餐点分别,在孟汀家里再见面补课。中间的一整天,倪阳州都在东奔西跑的找线索。
今天他不想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决定再去拓展一下主角的生活线。
二人坐公交车去商业中心,车上还有售票员,打票拿票倪阳州都不熟,全程像个像个被家长带出去玩的小朋友。
到了地点,还是那个服装店主,只是没进服装店,一起去了旁边的影楼。倪阳州毛遂自荐,却被店主委婉拒绝。
“我们的风格不太适合阳光开朗的小伙子。”
“好吧。”倪阳州也不太伤心,珠玉在前,自己就是个衬托的绿叶。
拍摄过程不好参观,倪阳州道了个别,就去周边转了转,也没什么收获。
服装店距离之前潘冬雪家人开的饭馆很远,一个是商业中心,一个是镇里的小商业街。
不是一个档次。
倪阳州在这边还看到了许多抓娃娃机和一家游戏厅。
走了走,没有什么线索,路过一个电子城,男生打量了一下古旧的装修风格,进去转了一圈,出来时手里提了一个礼盒。
待着无聊,倪阳州进了影楼斜对面的一家奶茶店。
想起之前自己和孟汀还不熟悉时脱口而出的破绽,心里高兴,终于圆上了谎。
这时的奶茶店还是以冲调为主,倪阳州要了份草莓味奶茶,对着窗户慢慢喝,第一口就被甜得龇牙咧嘴。
过了很久,孟汀终于从影楼里出来了。
男生在影楼门口停住,并没有马上就走,四处张望了一下,眼神竟然很快地锁定了奶茶店里的倪阳州。
倪阳州也看到了来人,结好账,在门口迎上了孟汀。
没等孟汀说话,倪阳州举起了手里的盒子。
“surprise!”
老土的话,男生却很吃这一套。
孟汀少见的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十分好看,刚刚带妆拍摄了衣服照片,脸上淡淡的妆容让他显得不再那么有距离感。
“谢谢你。”
孟汀接过盒子,里边是一部手机。
也是没有拒绝就收下了。
倪阳州差不多也习惯了对方的自然,悠悠地报了一串号码。
“这是你的手机号。”
孟汀点了点头,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只是追问了一句:
“你的呢?”
倪阳州乖乖报出来,孟汀装好男生给贴心办理的手机卡,打了过去。
倪阳州从兜里拿出嗡嗡作响的手机,要给备注上名字。
正主就在身边,离自己一步之遥,倪阳州有种打什么字都会被对方看到的错觉。
最后板正地打了两个字:孟汀。
孟汀不引人注意地抿了下嘴角。
回到家之前,二人绕道去了趟菜市场。
说是菜市场,其实只是一条街的两侧聚集了很多买菜的商贩,有些身前摆的就是自己家里种的,菜根上还带着土,十分新鲜。
孟汀带着没什么见识的倪阳州转了一圈,买了块红糖糍粑让他垫肚子,又割了一些猪里脊,二人这才溜溜达达到了家。
“孟哥要做饭?”
孟汀点点头,进了院子西侧的小棚子,这就是一个简易的厨房。
倪阳州之前一直没注意过,看到了才想起来问,“孟哥,你每天怎么吃饭啊。”
孟汀言不对题,“用嘴吃。”
……
“我是说,你也不在学校吃,在家看这厨房,也不常常开火的样子,每天吃点什么呢?”
男生没回头,继续在水龙头下洗涮锅碗瓢盆。
“不吃。”
倪阳州朝天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想说就不说呗。”
孟汀拿着洗好的菜走进棚子,又出来拿了个小木头板凳,让倪阳州能坐着聊天。
“不开火吃,路上买了什么菜,回来直接吃。”
倪阳州坐直了身体,“生吃?”
孟汀没回话,默认了。
“那你可真懒。”
孟汀在切土豆丝的间隙,回头看了一眼坐着不动的倪阳州。
“……但还是没我懒,嘿嘿。”
倪阳州顺坡就驴,无所事事地看着男生动作利索地切菜炒菜,动作熟练,毫不拖沓,这边切着,那边过上该焯水的菜就已经入锅了,老手的多线程形式。
转念一想,也是,每天又学习又咔咔走路上下学,周末了还得去打工兼职,要是自己,也会懒得做饭。
“那个,要不要叫阿姨起来吃饭啊。”
倪阳州托着腮帮子问道。
孟汀正好端过来一盘土豆丝炒肉,带着倪阳州进了跨屋,把冒着香气的菜放到桌子上。
“不用。”
倪阳州还是费解,“阿姨不饿吗?”
孟汀看上去并不想多言,回答:“我妈不用吃。”
男生端坐好,看着眼前的碗筷,只有两人份。
憋在心里的话还是问了出来,“为啥啊?”
孟汀没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回小棚子里炒菜。
触犯隐私?或者,关键线索原来在妈妈这里吗?
倪阳州抬头,盯着门上挂的小锁想道,不用出门,有精神疾病,没听过什么大喊大叫,甚至在自己来的时候,一声咳嗽、一句话音都没有过。
植物人?或者脑死亡?靠输营养液生活,所以不用吃饭吗?
倪阳州每次来孟家,都几乎一直和孟汀同进同出,几乎没有过独处的机会。
东侧的屋子一直挂着锁,窗户是玻璃的,但是一点都不透明,估计在屋里还有个暗色的窗帘,从院子里往里看,灰蒙蒙一片。
又或者……
倪阳州开始发散思维,没准是个牌位?
不对。
要是是牌位,为什么还要每天跑那么远去买早点呢?
哦……
可以用来供奉。
倪阳州盯着飘着醋香的土豆丝,回忆起孟汀在早餐店说的那句话。
“家里有人等着吃早饭。”
有一点想起鸡皮疙瘩。
此时外面又传来一声野猫叫,倪阳州不再坐着胡思乱想,站起身,走到了东屋门口。
门上小锁挂得牢,也没有上下左右关得严实,也没有缝隙。
倪阳州看看院外,孟汀应该正在炒菜。
便抬手敲了三下东屋的门。
“咚咚咚。”
里边没有人应答,倪阳州忍不住把耳朵贴到门板上。
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阿姨?”
“我是孟汀的朋友。”
……
“阿姨?”
没有声音。
说出的话像投深潭的石子,除了自己的胸腔微微震动,再无一丝涟漪。
“你在做什么?”
一道微凉的嗓音从身后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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