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斥李美好的是李大伟,他去朋友家坐了会,猜到大伙儿已走,他又溜达了回来。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李美好的哭声,嚎丧呀,他心里一阵不痛快,开口就没好话。

    听到父亲的声音,李美好止住了哭声。江河对这位岳父一点好感也没有。他面带愤怒地瞪着他,李大伟突然有点怂了。

    他快步走向厨房,找周银兰发难去了。正好一只母鸡觅食,不小心走到了厨房中间,“卟”它屁股一翘,屙了一坨鸡屎。

    李大伟正火大,看到这一幕,无异于火上浇油,他关上门,朝这只母鸡扑过去,母鸡突然受到惊吓,意识到不对,撒命地在厨房里横冲直撞。

    李大伟追着它在厨房里转了几个圈,累得直喘气,那只母鸡也够呛,羽毛被拽掉了几根,在空中飞舞。

    不管它如何努力奔跑,可终究还是落入了李大伟的魔掌,他提起母鸡就朝地上狠狠地摔去,只见母鸡张开翅膀扑腾了几下,然后翅膀慢慢聚拢,最后一动不动了,可怜的它就这样被李大伟活活地摔死了。

    周银兰见怪不怪,只在一旁冷眼瞧着,她正在洗菜,冷不丁来这么一出,她知道自己又要倒霉了。

    “看你养的什么东西,光吃食,把蛋生在外面,倒把屎屙在家里,真是个怪种。”

    李大伟乜斜着眼,周银兰也恨恨地瞪着他。每次与李美好发生冲突,他就要拿李美好是怪种说事。

    李美好听出来了,李大伟这是在指桑骂槐呢。从小到大,她从父亲嘴里骂她怪种这句话不下于一百遍。

    不行,自己得逮个机会问母亲,父亲为何总有此一说,看看自己,虽说也是苗条的身材,但面貌长得跟姐姐和妹妹还真不像,难道自己真不是父亲亲生的?

    早就听娭毑讲,自己家以前住在杨柳村,因为父亲是机务人员,被调到小湾村来开推土机。被调来两年后,全家才搬到小湾村来。而自己是在杨柳村出生的,只不过是搬到小湾村做的周岁。

    李美好这样思忖着,没想到机会马上来了,李大伟下午要去上班,而周银兰则让李美好陪自己去整理菜地。

    到了菜园里,李美好一边帮母亲干活,一边询问母亲,“妈,为什么我爸老是认为我不是他亲生的呢?老是看我不顺眼,打小我就知道,爸一点也不喜欢我。”

    李美好试探着问母亲,周银兰叹了口气,“你爸他胡咧咧呢,你咋不是他亲生的,你妈-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你爸怀疑我,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不是,妈,我就是觉得我与姐姐和妹长得一点都不像,你看姐和妹,她俩多像。”

    “不像的多了去了,你瞧老杨家的双胞胎,不也不像吗。”

    周银兰话音有点哽咽:“自从你爸调到小湾村后,我在李家的日子更难了,得罪了一个人,就好像得罪了他们一大家子,我这个媳妇为他们李家生下几个孩子,可他们还是把我当作外人。”

    周银兰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特别是你大姑,一口气给吴家生了四个女儿,她那个婆婆没少给她小鞋穿,她在婆家受了气,就跑到娘家来找我出气。”

    “找你出气?凭什么,都是给别人当媳妇,这其中的苦她体会不到吗?”李美好有点不懂。

    “她怎么体会不到,就因为我生了两个儿子,而她没有,她婆婆跟她置气时,就拿我跟她比较,所以她才瞧我不顺眼,回娘家就挑刺,找我麻烦。她可会骂人了。”

    “这个我领教过了,我以前去她家玩耍时,她骂表姐们‘什么黄眼畜牲、猪婆子’之类的,我都听不下去,怎么有当妈的这么骂孩子的。”李美好接住话头。

    “后来,你大姑生下了你表弟,回娘家对我的态度才好了点。”

    “妈,听娭毑讲,我不是在家里生的,那是怎么回事?”李美好将话题归正。

    周银兰用锄头慢慢地翻着土地,陷入到往事的回忆当中,良久,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说道:“那一天,天气很好,我挺着七个多月的孕肚,肚子实在饿得难受。

    趁你娭毑去隔壁串门,我从鸡窝里摸出两个蛋,在灶里升起了火,刚把鸡蛋敲在锅里,在隔壁串门的她闻到了煎鸡蛋的香气,三步并做两步跑回家中,看到锅中煎得金黄的鸡蛋,脸色变得铁青。

    你娭毑上前一步夺过我手中的锅铲,嘴里骂道‘吃了死去呀,这两个蛋可够我们全家吃一顿了。’说完一转身,把锅铲伸进灶里,挫了一锅铲热灰,反手一下就倒在了锅里,‘我让你吃独食,让你吃个够!’她一边说,一边用锅铲在锅里捣鼓了几下。

    我一看,那鸡蛋被捣得稀烂与灶灰混在一起,哪还能吃。

    饥肠辘辘的我气急了,上前同她抢起了锅铲,在争抢的过程中,不知道是谁使错了力,你娭毑的额头上被锅铲刮了一道浅痕,立马有血滴渗了出来。

    她越发火大,用力一把推到了我,我没站稳,身子转了个方向,摇摇晃晃了几步后,就扑倒在了用砖头堆砌的柴垛上。肚子挺在砖头上咯得好疼。

    立刻,我腹痛难忍,呻吟了起来。

    从来都没有上过当的婆婆认为我是在装佯,没当回事。看都不看我一眼,自顾自忙自己的伤口去了。

    眼下正值春耕,人们都去了地里挣工分,家家没什么人,我挺着大肚子艰难地一步一步挪向陈医生家。

    陈医生是村里的赤脚女医生,四十多岁,瘦高个,专门负责杨柳村的头疼脑热、蚊叮虫蚊什么的,也接一下生,有丰富的接生经验了。

    陈医生家距我们家只有三百多米,可我却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羊水已经破了,不时有血水渗出下体,透过裤腿,滴落在地面上。

    陈医生家里有女病人在低低地哭泣,好像在求陈医生帮帮忙之类的说辞。

    我也顾不上别人,喘着粗气喊着:‘陈医生,快-快-我不行了’,陈医生一看,我身上血迹斑斑,立马将我搀扶进房间,让我躺在床上,检查我的宫开指度。

    “这怎么弄的呀?不是还没足月吗?”

    我哪还有力气回她的话,只知道下腹疼得厉害,头也晕乎乎的。

    疼痛加上气愤让我早产了,意识模糊的我生下孩子后就晕了过去,再次清醒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

    “陈医生?”李美好嘴里喃喃自语,突然她朝周银兰喊道:“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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