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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晨曦抚照大地,将象征新生的一天迎向了人间。
不过在这个看似宁静的清晨,一则骇人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搅乱了河口路附近大部分居民的清梦,带来了惶恐与惊惧。
原因是倒泔水的李老头,一大早在一处巷子里头,竟走背时地发现了好几具死尸,而其中两具干尸身上更是还穿着巡捕房醒目至极的制服。
亲眼见到如此骇人的一幕,可差点没把李老头给活活吓死,他慌不迭地撞翻了自己的泔水桶,扯着嗓子狂奔呼号,短时间内将这个传遍了各处。
而紧跟着,竟又有其他人相继在别处发现了不少尸首,这其中不仅有人的,亦有猫有狗的,可谓是死齐活了。
这些个死尸就如同风干的腊肉一般,体内没有丝毫的水分,筋肌凸显,皮骨相连,乍看起来,活像是在人骨上直接披上了一层枯死的树皮,那密布的褶子,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一夜之间,居然无声无息地多出了如此多具死相可恐的尸体,这下子,这河口路上可谓是炸开了锅,而此番那巡捕房也倒还算麻利,没过多久,便匆匆来了一班人马,隔开人群,二话不说就将满地死尸给统统拉走了。
不过出了这等子事儿,风波却绝不是偷偷掩埋掉这几具尸体就能够平息下去的。
少不了有一些口快之人加以传播,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几乎连大半个法租界的人都知道了此事,家家户户,街头巷尾,凡是有人的地方,似乎都在议论着这起昨夜里头发生的骇事儿。
某处茶水铺门口,几个生得五大三粗的拉车汉子便抽空儿谈起了此事。
只听得一个叫强子的车夫率先说道:“你们听说今儿早上的那件事了吗?”
其中一人接过话题道:“是发生在河口路的那档子事儿吧,刚听人说了,据说那地方可死了好多人哩。”
那位叫强子的车夫又道:“嗳,那你们大伙儿说说……这些个人都是怎么死的?”
“该不会是被什么恶人给谋害了吧。”有个马脸汉子不假思索地说道,关于此事其实他也道听途说了一些,不过却不甚了解的。
很快,他的话语便立刻遭到了他人的反对,只听得一个带着顶弧形瓜皮帽的中年汉子立时没好气地反驳道:“刚子,你小子怎么还跟个愣头青似的,尽他娘的说些屁话,哼哼,要我说,那些人……只怕都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头带瓜皮帽的中年汉子似乎在几人里头颇有些威望,见他开口,刚子立时讪讪一笑地不再说话了,而其余的汉子听闻此言,也皆是双目一亮地来了兴致。
不过等几人想再进一步地询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是讳莫如深地不愿再有所多提了。
这可急坏了强子,他素来对这些个神神鬼鬼之事尤为上心,而以他对中年汉子的了解,却是晓得对方绝不会无的放矢,便连道:“王哥,那您赶紧给大家伙儿说叨说叨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赶忙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方用白布包裹着的物事来,他小心翼翼地扯开了上头的白布,露出了其中的东西,却是一个寸许来长的纸质烟盒。
强子轻弹烟盒,从里头倒出了一根卷烟,讨好似地递到了中年汉子眼前。
“呦呵,卷烟,还是老刀牌的,你小子最近莫不是干起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了吧?”
中年汉子一手接过卷烟,顺带还略感惊讶地调侃了强子几句。
如今这卷烟厂里头生产出来的新式卷烟可不是纳旱烟什么的所能得比及的,这卷烟不仅时髦方便,口味还很是独特,对于他们这些挣扎在底层的小老百姓来说,绝对是稀罕货儿,看得身边几人都是大为眼热。
“王哥,您说笑了,这是我前几天给一个大人物跑腿,他高兴之下赏给我的,我自己都不舍得抽,这不,不是先拿来孝敬你了吗?”
强子嘿嘿一笑,说着,他又用白布将烟盒重新包好,旋即在其余几人大为艳羡的目光中,宝贝似地塞进了自己的胸口。
在做完这一切后,强子又掏出了火柴盒,划拉了一根火柴,麻利地为中年汉子点上了火。
“你小子……”
中年汉子双目微眯,美滋滋地抽了几口,旋即又道:“好吧,看在你这根烟的份上,我就给你们说说,昨天夜里头,我那二弟亲身遇到的一件怪事儿……”
这中年汉子以及他的二弟铁柱,兄弟二人干得都是拉车跑腿这行当。而在昨天夜里头,他的弟弟在临近歇息前还出了最后一趟车,碰巧就是从百乐门送一位客人到这河口路附近。
据王铁柱事后所言,他这一路上都顺顺当当,也没碰着什么怪事儿,可偏偏跑到这河口路附近的时候,他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迷雾给挡住了去路。
那怪雾也不知是从哪地儿冒出来的,就跟迷烟似的,忽地狂涌弥漫开来,眨眼间就将周遭都给吞噬了进去。
诡雾迷蒙,萦绕积聚,简直浓稠得都快化不开了,整个河口路附近这一块区域,仿佛都无声地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当中。
要说起来,他王铁柱拉车也有些许年头了,这河口路更是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好几十趟,可像今日这种情况,却还是头一遭碰上,就连他车后座上那位在此居住了多年的客人,也都说还从未见着过如此浓烈的雾气。
看着这茫茫浓雾,不知怎的,王铁柱这心里头竟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只觉这浓雾来得好生突然!
他下意识地瞥了身后一眼,却发现竟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了!而更让其头皮发麻,几近肝胆欲裂的是,原本就端坐在他那车后座上的客人,居然毫无征兆地凭空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个身着灰布麻衣的佝偻老太!
而偏偏这个老太太他正巧也识得!竟会是他们兄弟俩那早已死去多年的母亲!
三更半夜的居然在此地莫名其妙地见到了自己死去多年的母亲!
王铁柱是又惊又怕,三尺高的汉子,竟一下子呆愣在了原地。
“铁柱~娘的好儿子~”
“快到娘怀里来~”
惊骇迷蒙中,王铁柱似乎听到了自己的母亲正在喊自己的名字,也不知怎的,他竟云里雾里地应答了一声,就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喉咙似的,但紧跟着,他便忽觉头脑涨得有些厉害,而后便一阵天旋地转地不省于人事了。
听到这里,饶是几个七尺高的汉子,也不禁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心里头有些发毛。
“王哥,真有你说得那么邪乎?”其中一个汉子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道。
可还不待瓜帽中年汉子回话,这时,另有一个嘴角生着黑痣的大汉却是不屑一笑,撇了撇嘴道:“嘿,王秃子,要我看,该不会是你二弟出去彻夜鬼混,又害怕家里婆娘闹腾,而故意编纂出的由头吧?”
说话的汉子名唤吴大志,是中途挨凑上来的几个车夫之一,此人与中年汉子素有瓜葛,此时瞅准机会便见缝插针地和自己的老对头唱起了反调。
“哼,那还能有假?”瓜帽汉子没好气地哼唧了一声道,“我二弟虽然是个混球儿,但也绝不会在这种事上拿我寻开心的。”
“倒是你,这般没皮没脸地凑上来,该不是来找骂的吧!”
吴大志闻言脑袋一歪,却是嗤笑了一声道:“切~行了,你就接着瞎掰吧,老子可没功夫继续耗在这里听你胡诌。”
说罢,他便不由分说地拉起洋车自个儿跑将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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