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什么东西!”瓜帽汉子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道。
见状,强子忙笑着凑上前道:“王哥,您消消气,我们不去睬他便是。”
待得瓜帽汉子怒火平息下去,他便又适时打听起了下文。
“哎呀,王哥,您接着说说看,那后头如何了?”
瓜帽汉子拿起手中的卷烟,吧嗒了几口,顿了稍顿,这才又接着说了下去。
原来等铁柱再次醒来的时候却约莫已近天亮了,得他心神附体,回想起昨天那惊魂一幕,心中不免惊惧异常。
他张目四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马路上躺了一夜,而其身旁的那辆黄包车上,却还斜躺着一道身影,分明是那个他从百乐门拉来的客人!似乎昨天那一切,只是一场虚实不明的错梦。
不多久,那位客人亦是醒转了过来,而据他所言,他似乎同样做了一个如真似幻的怪梦。
在那梦里头,他发现这附近地上居然都落满了拳头大小的金子,金灿灿的,耀眼生辉,好不诱人!他哪见过这般多的金子啊,立时就猛扑了上去,东拣西揣,忙得是不亦乐乎……
欲梦迷魂,其实王铁柱,包括他车上的那位客人,他们所做之梦,不过是那万千迷梦中的一个小小缩影,昨天夜里头,这河口路周遭的居民,几乎个个都陷入到了如真似幻的奇异梦境当中,有梦到自己重振雄风,力战群娇的耄耋老人,也有梦到自己发了大财,大肆挥霍的贫穷乞丐,更有梦到自身黄袍加身,位登九五的权欲之人……种种迷梦,无一不有,但凡人心中之所念、所想,皆被加以扩大,占了他们的心,入了他们的梦,毫无遮拦,真切无比。
“你们是没有看到哇,那些个尸体的模样,哪里是什么正经的死法……”
“哎呦喂,老娘我昨儿个竟然梦到自己重新回到了二九年华,那可真是十八一朵花啊……那些个臭男人个个对我是言听计从、大献殷勤,都恨不得钻到老娘裙子底下咯去,哦,不过这些话,你们千万不要和我家那死老头子说起啊……”
“妮儿啊,昨晚我又梦到你死去的老爹了,怕是他在下边吃穿用度不够了,改明儿你去多买点纸钱,我好赶紧给他烧下去。”
……
街头巷尾,各处茶馆酒肆里头,几乎都在谈论着昨夜里头发生的那些个古怪之事,或论尸或言梦,七言八语地扯个没完。
转眼这一天光景都便过掉了大半,而这时,位于河口路的一间民宅之中,被秽血虫侵入身体的林成却依旧双目紧闭地横躺在床上,仍是一副人事不醒的模样。
他身上虽时有血纹隐现,但其眉宇间的痛苦之色似乎舒缓了几分。
而此刻在其床前,却还有着一道清丽的倩影,不时用毛巾为其擦拭掉额头上沁出的涔涔细汗,无微不至,耐心至极。
这时,伴随着一声轻响,却是朱国福拎着一些吃的推门走了进来。
他走到林成床前,小声说道:“瑾萱姑娘,你都快忙活一整天了,还是换我来照顾阿成吧,你先歇息歇息,吃点东西吧。”
“福叔,不碍事的。”郑瑾萱轻抬螓首道,“我还不觉着累的。”
此刻离林成被秽血虫侵体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在经过了最初的痛苦与挣扎以后,凭着其体内顽强的生机,在与秽血虫的争斗中,林成竟渐渐占据了上风,从而压制住了秽血虫的疯狂侵蚀,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体内残存的秽血也不断被洗涤与净化着。
照此情形来看,只怕要不了多久,林成便能彻底转危为安了,这让李苏秀与朱国福二人原本紧揪着的心,也总算稍稍舒缓了下来。
不过林成的体内情况虽然趋于稳定,但他人却尚未清醒过来的。
时间走得无声无息,就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得残阳逝落,最后一丝余光敛去,黑暗的帷幕便彻底摊张了开来。夜空中阴云卷涌,不见星月,却是一月一轮的朔月之夜再次来临……
“哈~”
朱国福脸孔朝天,哈着嘴,倚靠在床旁的一张背椅上昏昏欲睡。昨儿个折腾了几乎一宿,再加上今日又是操心忙活了一整天,此时此刻,他已然是困乏得不行了,一对眼皮子简直都快扯到一块儿去了。
至于郑瑾萱,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已被其暂时安排到隔壁的房间里歇息去了。
夜色渐浓,房间里头显得很是静谧,更助长了朱国福的困意,又过了稍许片刻,一阵强烈的睡意忽地翻涌上来,他再也抵挡不住,立时脑袋一歪地打起了盹来。
兴许是受了昨夜之事的影响,今天夜里,这河口路周遭的民众大多都早早地闭门歇息了。夜沉如水,从窗子里头瞧看出去,却仅能瞧见几盏零散稀疏的孤灯残火。
“呼呼~”
朱国福鼾声如雷,睡得正香,不过熟睡中的他却不曾发现,林成脸上原本密布着的血纹竟悄无声息地渐渐暗淡了下去。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人事不醒的林成却忽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对血红色的诡异眸子来。
冰凉的目光自屋中一扫而过,下一瞬便直直停顿在了一旁的朱国福身上。
“嘎吱~”
木制的方床发出一声脆响,紧跟着便见林成腰板一挺,直溜溜地从床上坐立了起来。
两抹摄人的红光自其双眸中投射而出,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十分突兀,此时此刻,他的心神已然被其身体里头盘踞着的那股子强烈的嗜血之欲所侵占淹没,几近迷失掉了。
就如同鸦片对瘾君子而言,有着无以复加的致命吸引力一般,此刻在林成眼中,一旁呼呼大睡的朱国福俨然已成了一只待宰的鸡鸭,他恨不得立马就咬破对方的喉咙,而后再彻底吸干其血管里头甘美无比的那些个滚烫血液。
林成机械地扭了扭脖子,露出了口中两颗锋利的大尖牙,他探过身子,如同野兽觅食般朝着熟睡中的朱国福临凑了过去。
而此刻朱国福却睡得正酣,对正在临近的危险浑然未觉……
林成的面庞越凑越近,他那对尖锐的獠牙已然对准了朱国福脖颈上鼓动着的大动脉,张口便要落下。
“嗯~啊~”
这时,睡梦中的朱国福却忽地侧了侧身子,一边吧唧着嘴,一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脑袋给变换了个位置,嘴里头还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乱七八糟的梦话,正巧使得林成一口咬到了空处。
林成双眸血红,他呲了呲牙,本能地向着朱国福白白嫩嫩的脖子,再次张口咬了下去,眼看着他那对尖利的獠牙,即将刺入朱国福那热血滚滚的大动脉中,将其给一举洞穿掉。
恰在这时,却有一股子冷风忽地自半掩着的窗口中涌了进来,在风力的作用下,深蓝色的窗布被吹得猎猎作响,迎风激荡,飘起了老高。
好巧不巧的是,放置在一旁桌角上的一盏茶瓯却正好被这窗布的一角给擦中,受了力,旋即自桌角摔落了下去。
只听得“哐当”一声,茶瓯应声而裂,瓷片碎屑飞贱得漫地都是。
听到这声动静,朱国福也是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待得他睁开眼皮,却正好瞧见林成眼冒红光,露着一对尺寸来长的獠牙,向着自己咬了过来。
妈呀!
朱国福哪见过这种场面,立时怪叫了一声,身子不禁往后一仰,连同身后的背椅,一同翻倒了下去。
“救命啊……有鬼……”
朱国福满面惊恐,骇得是哇哇大叫,但见其双腿连蹬,一面后退着一面从地上爬将了起来。
“阿成,救命……”
起初朱国福还以为是遇到了鬼怪,甚至还如同往常一般,下意识地喊起了林成的名字。
可下一瞬,他却忽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地失口叫道:“阿成?怎么是你?!”
“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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