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了她——
爱上她分明只要一瞬,爱着她却要长长久久。
不敢说一生,只怕一生很不够用。
沈要于是小声道:“……那就再将您找回来。”
萧子窈笑靥如花。
“那要是找不回来呢?”
沈要冷然道:“那就夺回来。”
他简直有些恶毒了。
萧子窈那一双欲擒故纵的手、进退失据的腿,实在诱得人迷乱。
他只恨不得能够趁虚而入。
萧子窈仍是慢条斯理的吃着点心。
近来,她到是很有几分胃口的。桃酥能吃大半,总比先前吃得多了些。
沈要忽问道:“六小姐,若没了我……”
话音至此,竟觉有些自不量力了,于是,复又改口。
“六小姐是不是嫌弃我笨?”
却见萧子窈眉眼轻扬,只拿腔拿调的笑了起来。
“你嘛——呆是呆了些,笨是笨了些,固执是固执了些……但我勉强看你还算顺眼。”
沈要一听,面色始终淡然,眼色却有些亮了。
“那请六小姐再纵一纵我罢。别总是吓唬我、还说不要我。”
他根本可怜得要命。
萧子窈只一怔,耳根子便烫了起来。
“你还要我如何纵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代俎越庖、花样百出!你都坏成了这样,哪一处不是我纵出来的呢……”
沈要努一努嘴,只悄悄然的咕哝了一句。
“若是坏一些便能留在六小姐的身边,那我情愿做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
于是,一厢情愿,一饷贪欢。
可萧子窈却贪不得几日闲。
晌午一过,鹊儿突然来报。
“小姐、小姐!不好了,五少爷今日回府,却被大帅赶出了门!眼下人正在主楼外面跪着呢!”
萧子窈大惊失色。
“五哥跪了有多久了!?”
“约末有一刻钟了……”
“爹爹当真是被气得太过!”
萧子窈心急如焚道,“雪天长跪不死也残!五哥还这样的年轻,万一落下了病根儿可如何是好!”
正说罢,便十万火急的冲了出去。
一路飞奔疾行,远远的,便见得萧子任跪得笔直。
他仍是一袭军装,十二分崭新的,却不是萧子山与他的那一身。
萧子窈哀哀的唤他道:“五哥!”
萧子任闻声回首,面色也是哀哀的白,好似皑皑的雪。
他也许更像雪人。
萧子窈于是递手上前,柔声问道:“五哥,还站得起来吗?”
萧子任苦笑一下:“子窈,须你扶我一把,我的腿没有知觉了。”
萧子窈不疑有他。
她只架起了萧子任的肩膊奋力,他却只有束手就擒的坠着她一道下落。
仿佛深陷泥沼,挣扎无果。
萧子窈不由得泄出了几分哭腔。
“五哥,我扶你不起,我好无力、更没用……”
她一面忍泪,一面求援。
又别无他法,只好冲着门前立整的一双兵士们吼道:“你们还站在那儿守什么门,还不快来帮帮我、扶我五哥起来!”
然,此话一出,只此二人便双双面露了难色。
“六小姐,不是我们不肯扶,是实在不敢扶呀。大帅有命,不准我们……”
“人命关天!我五哥要是跪出个什么好歹来,你们难道担当得起!”
谁知,萧子窈正叱着,萧子任却轻声拦下她道:“子窈,你也别为难他们了。这是我自找的,由不得旁人来替我受过。”
话毕,复又有言,凄凄切切。
“我原是想回来见一见父亲的,再去看一看我娘。谁知她被关了禁闭,根本放不出来,父亲也不准我踏入主楼半步。子窈,我大概是萧家的罪人了,你不该管我的,免得父亲连带着把你也罚了。”
萧子窈抽噎道:“不会的。五哥,你别怕,我有办法劝住爹爹。你好好的去认一认错,再将梁延那边的事情推了,爹爹一定会原谅你的。”
萧子任倏尔笑道:“子窈,我又没错,为什么要认错?”
“……五哥?”
“我对父亲从无反逆之心,去梁延的手下做事,不过是为了奔一奔自己的前程罢了。我又何尝不清楚,哪怕我在四哥的手下练一辈子,也只会是一个二等兵,他更不准我上战场,我连军功也立不了。”
萧子窈不由得反口道:“四哥才不是故意打压你!他只是想保你平安康健!”
“我知道。”
萧子任叹道,“四哥对我的好,我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记得清楚。可是我不要这样的好!我也是萧家的男儿,志在四方,如何要被养成一个象牙塔里的懦夫?”
萧子窈怔愣一瞬,根本无以言对。
反倒是萧子任又劝她道:“子窈,你别管我了,我有分寸。父亲与娘生我养我,你与四哥敬我护我,我又怎么可能背叛你们、怎么可能背叛萧家?如我萧子任有半句虚言,甘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萧子窈听罢,忙不迭痛心疾首的去捂他的嘴。
“五哥,你胡说些什么呢!何苦要发这样的毒誓!”
她左右不肯舍下他去,便始终不遗余力的替他挣扎,妄求一线生机。
索性,鹊儿气喘吁吁的携着沈要赶了过来。
鹊儿抚胸道:“小姐,我、我……我想着五少长跪不起,膝盖大约要被冻僵了,哪里还走得了路,便与沈要将您的轮椅翻出来了。”
萧子窈连声道:“回去就赏你!”
话毕,便招了沈要过来,只将萧子任扶上了轮椅。
萧子任很勉强的笑了一下。
“多谢。”
沈要淡淡的说:“这是六小姐的意思。”
冷风瑟瑟,此地久留不得,一众人便回往了小白楼去。
萧子任坐在那轮椅上,直觉百感交集。
他哆哆嗦嗦的捧起鹊儿奉来的热茶,忽道:“子窈,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我以为自己能够改头换面,却还是沦落至此,竟要靠着幺妹来帮、来救。”
萧子窈怯怯的去捉他的袖子。
“五哥,你别这样说。以往我总是犯错,不也是你来帮、来救的?”
话毕,谁知,萧子任竟抽手躲了开去。
他隐隐的有些愧悔。
“子窈,我知道我很没用。”
说罢,复又信手点在那书案之上,更捻着那兵书来来回回的翻了几页,只一瞬,便从中飘落一纸工笔的地图来。
萧子任于是默住,只定睛细看了那地图许久许久。
他凉凉的说:“子窈,你瞧,我分明是埋头苦学的念过军校的,却连一副地图也画不好,更不要提兵法战略,我全然不如你的一半。四哥此去艰难险阻,我帮不上他,只求你替我尽一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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