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湿漉漉的大街上,弥漫着雨后泥土清新的味道,王氏轻声哼唧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王氏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抖了抖发麻的手脚,感觉有些头晕脑胀。

    忽然身体一滞,双手向外划拉,却什么也没划拉到。

    她心中一惊,孩子呢?

    惊愕的四下看看,身子两旁空空如也,哪有一个孩子的身影!

    王氏惊的忙爬了起来,腿弯处传来一阵酸麻胀痛,她险些跪了下去。

    强撑着站了起来,向四下张望。

    “阿禄!阿贵!你们在哪?快出来,快出来啊!”

    王氏焦急的四处寻找,可是寻遍了周围也没见着两个孩子。

    王氏疯了一样在大街上呼喊,看见阿禄阿贵那么大的孩子她就上前去拉,几次险些挨打。

    前头大街上围满了人,人群议论纷纷的好像是在说是谁家的孩子,王氏慌忙跑上前去,拨开人群往里挤。

    “阿禄!阿贵!孩子,阿母在这呢!”

    有人给王氏让出了一条缝,王氏挤了进来,却被眼前的场景吓的魂飞魄散。

    只见一个少年侧躺在积水的路中央,那发青的脸色和一动不动的身体,似乎是在告诉她,那是个死人。

    王氏干呕了两声,转身欲走,却似定住了般一动不动。

    耳边传来人们的议论声。

    “这少年生的还不错,怎么大雨天的死在了外头?”

    “也不知是突发暴病还是怎地,真是可惜了!”

    “哎!听说,有人看见,昨晚有一群乞丐打这路过了,会不会是!”

    “嘘!别瞎说,有人报官了,一切有官府呢!”

    王氏心怀忐忑的缓缓转身,眼神盯着那少年身上的衣裳。

    那是她做的衣裳,是他给二儿子新做的丝绸衣裳,那是她亲手做的。

    浑身颤抖着看向那躺着的人,她想抬腿走过去,可是双腿却如灌了千斤重般,寸步难行。

    一群衙役快步赶来,人群分向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又是上次那个吏长,领着一群衙役站在了躺着的少年身旁,蹲下身,仔细查看起来。

    王氏眼睛死死盯着那少年的侧卧着看不清楚的侧脸,心里一下一下打鼓似的跳。

    吏长试了试鼻吸,遗憾的摇摇头。

    “死了!下了一夜的雨,没什么线索可查,把人抬回去找仵作查验死因吧!”

    衙役翻过死尸,四个人抬着尸体的手脚经过了王氏身前。

    那泛着紫青的脸,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王氏默默地跟在衙役身后,那呆滞的眼神始终不离那张她看了十几年的脸。

    忽而,她狂吼起来,冲过去撕扯着那死尸。

    “你起来,你起来,你给我起来啊!”

    衙役们十分惊诧的看着她,王氏死扒着死尸疯了一般嚎叫。

    “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你去给我找孩子,你去要钱去,你起来,你起来啊!”

    衙役不客气的一脚踹开她,狠狠的啐了一口,抬着死尸往县衙里走。

    王氏眼里满是绝望的恐惧,她憋着哭泣无措的趴在地上,嘴里不知碎碎念着什么。

    “阿名!阿名你起来,阿禄啊,阿贵啊,回来,回来!”

    王氏疯了,见人就笑,笑完就哭,看见小孩儿就抢,看见少年就拉着手喊阿名。

    半天工夫下来,王氏被打的鼻青脸肿,她却依然不顾死活的拉扯人家的孩子。

    司聪昨日便来了县城,此时正坐在铺子里与花婆向往张望,看着疯了的王氏满大街的跑。

    花婆啐了一口道:“呸!活该,做尽了坏事,老天早就该收拾了她,罪有应得!”

    司聪轻扯下嘴角,道:“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只是可惜了那两个孩子了,就这么丢了,也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花婆嘁了一声,“你还可怜他们?忘了当初你那俩孩子丢了的时候你是什么光景了?我看就是报应!”

    司聪摇头,“报应不报应的,孩子都是无辜的,也该他们家倒霉,村里又不是没有房子,连夜回去也就好了,那还至于两个孩子都叫人偷了去。”

    花婆冷嗤一声,凝滞片刻,看向司聪。

    “徐名那事?是你?”

    司聪轻扯唇角摇头道:“害人性命的事,我是不会做的,那是他倒霉,也是他不知收敛,早被人盯上了!”

    花婆舒了口气,心里放下心来。

    “我是挺佩服你的,算计的道道的,你怎么就知道那汤管事的会处理了徐来福一家?”

    司聪撇了撇嘴,“他动了人家的东西了,以为汤管事看不出来呢,我不过是加了些数目,又叫阿宇去渗透渗透,汤管事知道他家要买房子,就做了这么一个套,坑他不是要紧的,坑死他才是目的。”

    花婆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那,徐名的死,不是你授意的?”

    司聪垂眸敛目,微凝片刻。

    “那是他自己作死,若是他们肯消停的每月拿些好处钱,汤管事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他还到处说自己是和记食肆的东家,张口闭口的与督邮大人攀亲,这是想踹了汤管事与督邮大人一起吃了我,汤管事能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

    花婆微微叹息,“解恨是解恨,可是心里也不好受,这官场上的人,心都这般狠毒,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司聪沉默不语,花婆又道:“那,徐来福还在狱中,你有何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他犯了法就服刑,欠了钱就还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参与过。”

    花婆忍不住笑道:“你啊你,小狐狸一个!”

    司聪但笑不语,她不会沾上一条人命,她曾答应过爸妈,再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再不伤一条人命,徐来福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的造化,她不会横加干涉。

    徐来福是七日之后被放出来的,彼时徐名的尸首已经扔在了乱葬岗,等着官府统一火烧了掩埋。

    徐名死了这些日子,黑山村并无人知晓,他的尸首又不能一直在义庄存放,况且天气炎热,义庄里也无法存放。

    徐来福还是从衙役嘴里得知二儿子已死的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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