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向丁典承诺过,要让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神照功》被自己抢走了。
要完成这个承诺,凌府这个舞台自然是不够的。
他们一路你追我赶,两道腾跃的人影丝毫不避讳人群,从荆州城最繁华的街道,到城郊荒僻的山林,又到了汉江河岸。
此时正值上午艳阳高照,河面上不少渔船,岸边亦有临近的渔村。
在诸多人的惊愕注目之下,一个身着破烂囚服的男子抱着一名衣衫精致的女子纵掠而来,像极了歹人祸害良家。
可是当他们定睛看到后方赶来的人时,又不约而同的觉得,后边那人才是真正的恶徒。
黑色的长袍宛如浓云,宽袖摆动,露出一张鹰嘴秃眉,眼神凶厉的雷公脸。
苏梦的手中并无其他兵刃,只有一双从那司马镖局门人手中夺走的峨眉刺。
之前在凌府,之所以会有兵刃交击之声,是她空手使出移花接玉,让那几人兵刃互攻,又借机夺了兵刃,她所用出的招式,是移花宫入门几年的弟子都会的,可在那司徒镖局的人看来,简直让人骇破了胆。
苏梦望着丁典的背影,有昏迷的凌霜华为掣肘,她若要在后方暗算,有六成的把握能击中对方的要穴,九成九的把握不会落空。
高手过招往往生死只在一线,现在的丁典要真与她打,几招便会落败。
但是他们毕竟只是要做一场戏。
这场戏自然要有起承转合,要有高潮才算精彩。
“你若是敢携着你这小情人投入汉江,我诸葛雷倒还敬你是条汉子。”
随意捡来了一个名字用,苏梦阴沉冷厉的声音仿佛乘着风,飘进了汉江周边每一个渔人的耳中。
摄心术这时候倒是被她用出了舞台剧上扩音器的效果。
有人赶紧收网摇橹,知晓这江边要有一场大麻烦,也有在江中较远的渔船停摆不定,渔人探着头打量发生了何事。
然后,他们将成为这场战斗的传播者,让江湖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神照经》被一个叫做诸葛雷的怪人抢走了!
……
“那黑袍怪人只一翻手,就有两道银光闪过,穿透了囚服大汉的肩胛,后者陡然泄力,怀中佳人向下一坠,他大喊一声‘霜华’,便如斜飞的燕子忽然折向,同样向着下方坠去——”
“霜华?莫不是凌府的大小姐凌霜华?”
“这我倒是不知道了,只是听闻那女子脸上许多疤痕,凌家小姐不至于是如此不堪的模样。”
“我曾在一处菊花会上见过凌小姐,容貌妍丽,气质亦是典雅端庄。”
“我有个亲戚在凌府做工,听说那位凌家大小姐如今待嫁闺中,怎会与这些事扯上关系?”
角落里,正斟茶自饮的苏梦微微一顿。
凌退思当初为了名声,吩咐下人不能将凌霜华自残面颊的事情传出去,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汉江风波如今已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毕竟是荆州知府,知晓绝不能再让女儿牵扯其中,否则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说书人还在讲述囚服汉子与黑袍怪人之间的交手,角落里,一个中年道人已听的神色沉凝。
一般人听的都是人物的纠葛,但武艺不俗的江湖人却能听出其中细节里体现的武艺不凡。
比如丁典在空中的那一下折向直坠,就算是一流的江湖好手也难以在提气轻身的时候折向,丁典能做到这一点,说明他的内力已臻先天,圆融一体,自然流转,迈入了顶尖高手之列。
丁典已练成了神照功!
神照功大成,世间难有人敌,可在那说书人的口中,丁典的武功高深,那诸葛雷的武功却更高一筹。
枭道人怀疑这其中一定有诸多的文字雕琢,但是数百人都瞧见丁典在诸葛雷的手下只能避而不能近,那么可以想见,丁典即便因女人分心,那诸葛雷的武功定然也是胜于他的。
“……他们从空中打到渔夫的船上,又从船上打到了江上,再踏江到了岸边,那囚服男子愈发气喘,黑袍怪人依旧气定神闲,他黑袍翻飞,双手翻动,仿佛他的双手已消失,又仿佛幻作了千百双手……”
枭道人暗笑,擒拿手在说书人口中仿佛是千手魔神降世,真是浮夸至极。
可听着接下来的话,让他微勾的唇角缓缓下落,神情变得严肃。
“但听一阵竹筒倒豆子似的声响,噼啪不断,那囚服男子惨呼一声,两只腕子向后翻折,像是被折断了的树枝,瞧着便让人一个激灵,胆寒无比,囚服汉子额头豆大的汗珠落下,那怀中女子也落了地,他将满腔痛意化作了一声怒吼——”
‘啪’的一声,醒木敲响。
“好一个汉子,逼到穷处,悍不畏死,接下来的打斗,那才叫真正的困兽当猛虎,穷鱼饵奔鲸。”
说到这里,说书人扇子一展,掩口喝茶,旁边的小童托盘一展,扬着讨喜的笑容。
大家自然知道,到了收茶水费的时候了,众人正听到兴处,有钱的自然捧个钱场,铜板哗啦啦地落在了托盘上。
饮茶之后,接下来便又是一番打斗交手的浮夸描述,讲丁典仅靠双腿肩肘跟对方又缠斗了一番,最后又被断了腿,惨烈的描述让人听的仿佛身临其境。
“那囚服汉子已毫无还手之力,黑袍怪人才慢吞吞地拽起了那昏迷的女子,后者还未说什么,那囚服汉子已道‘好,我给你!’。”
“给的是什么?”
“江湖人嘛,莫不是武功心法之流。”说书人慢条斯理道,“可那黑袍怪人却桀桀怪笑道,‘我知道你神功大成,能续通筋脉,废掉你的手脚我并不安心,我要废掉你的丹田,再细细拷问那功法。’”
“然后,那黑袍怪人向囚服汉子的小腹一拍,后者便喷吐鲜血,面如金纸,那人宛如抓小鸡一般,拎着这毫无反击之力的一男一女,踏江离去了。”
枭道人缓缓呼出一口气,放下茶杯,站起身。
这时,旁边桌子有一个瘦高头陀冷不丁道:“枭道人要去哪里?”
枭道人道:“走。”
“走去哪里?”
“从哪里来,自然走去哪里。”他嗤笑一声:“这来此是先为与丁典的私怨,再为神功,如今哪个都没了念想,自然是打道回府。”
像枭道人这样做出明智举措的人不少,但也有一些人尤不死心。
不死心的人,既然心不死,那便只能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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