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信你?在你眼睛里,我还不是山坡上1块挨踢的石头。”心细的银木兰还记着老尤在公园土山脚踢石头的动作,接着又说,“平时对待人虽然有说有笑,可总摆着副领导架子,脸沉的像石板,生怕别人近乎你,我不高攀你。”
她的话是批评也是拒绝,但她最后那句话是违心地说出来的。
尤林握住她的手说:“作为上级处理工作和在生活中对待爱人,总是不能等同起来的。你对我的批评很好,我现在就改正我的缺点,你过来。”
银木兰很大方地走近前来,准备接受他的亲热。
尤林却并没有吻她,只轻轻地摸索着她的长发,1时万感交素。
银木兰见他沉默不语,慢慢仰起脸,她看到他的脸色憔悴,头发茸长,心里升腾起了无限的同情和怜悯。
战争啊,催人老的太快了,都市里那些不知亡国仇恨的人,即使比他大过十岁2十岁,也是细皮白肉的显得很年轻,而他年纪未到3旬,却显得如此衰老。
她银木兰这时候又觉得,战争对人又是最好的锻炼,1个干部在安静的后方工作,或是学习1年半载的,谈不到什么大的变化,有之也是所谓先进和落后的区分,其性质也是革命生活中的思想作风问题。
战争洪炉和战争环境里就大不相同了。它考验人的方法是简单而明确,尖锐又严峻,立竿见影,1清2白,人就是人,鬼就是鬼,没有丝毫的含糊或犹豫。
银木兰再1次盯着尤林消瘦苍老的面庞,1时也是百感交集。
由于她的过错,使他受到沉重的痛苦折磨。在惊风骇浪的斗争中,生活又这样安排了她和他的命运。她激动的不能自持了,她是多想向他倾诉平日隐藏在心里的千言万语。
此刻,是他们生命中庄严而又幸福的时刻!可是,当她开口的时侯,却说着这样的话:“你不光是属于我的,你是属于组织的,我1定要亲自把你送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明白点!”尤林松开了她的手。
“没什么,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是说等你健康好转了,送你回根据地,把你交给萧部长。在这个都市里,你再也不能待下去了。”
“银木兰啊银木兰,你这是什么观点?噢,我到省城里来,是个住店的旅客,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同志!这儿是战场!是组织上派我工作的阵地,想叫我当逃兵开小差呀?那可不行!你快去找小叶,从速设法把我送回城里去!天就要亮了,我们同敌人的斗争才刚刚开始呢······”
经过争论,银木兰同意去找小叶。
她们两人商量好,白天必须让他隐蔽休息,黄昏时医院有救护车进城,那时再把他化装送进城里去。
高大成出动了他的全部人马,外部封锁了郊区要道,内部控制了城关岗卡,全城戒严,挨家逐户,逢人搜身。
从午夜开始搜到第2天上午9点,半点踪迹也没发现。
9点半钟,高大成气呼呼地回到伪司令部办公室。勤务兵看到他那颓唐疲乏的样子,殷勤地送来1杯热茶。
他摸着茶杯烫手,连杯带茶泼到勤务兵的脸上。
大伙见他动了真气,谁不害怕,都悄悄地躲开了。
范大昌知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有他的重要责任,转着舌头向高大成说好听的,直说的高大成呼出1口长气,范大昌知道是时候了,才开始讲他的中心意见。
“我说,老高啊,咱们对姓尤的费这样大的心血,还不是为了挖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的根嘛,谁想他真能越狱潜逃呢?现在这件事情轰动全城了。捉住姓尤的我们都能脱掉牵连。否则,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得送到日本人耳朵里,那时节,连高司令在内,都吃罪不起啊!”
高大成皱紧黑眉头说:“我就为这件事发火,你看有什么办法?”
“我是这样看,事到如今,提到姓尤的固然好,捉不住也没多大关系。重要的是咱们能想个办法遮盖外界人的耳目。”范大昌把中心意思吐露出来。
高大成说:“我想挖个鱼眼当珠子用·······”
他跟范大昌咬了咬耳朵。
范大昌满脸堆笑,双手挺起两个拇指,连呼:“对!对对!对这是《3国》上曹丞相成功的经验,高司令的才智可以跟古圣先贤并驾齐驱了。我看,事不宜迟,我们回避1下,请高司令马上下命令!”
高大成把田副官找来说:“你快去喊蓝队长,叫他带上那个年轻的小后生1块到我这儿来!”
时间不大,蓝毛领着高自萍来了。
两人夜来跌的鼻青脸肿,加上彻夜没合眼,脸色青中套黄,实在灰溜溜的难看。
高大成打着官腔对蓝毛说:“蓝队长,你打算怎么办?”
蓝毛说:“我们打算饭后再出发,4下搜查。”
高大成说:“给我们出主意搜查医院的是哪1个?”
蓝毛指着高自萍介绍了1下。
高大成说:“他就是在省公署潜伏的那位赤色革命军的伪装分子吗?”
蓝毛摸不清高大成的意思,1面点头,1面为高自萍帮言说:“这个人跟咱们工作以来,还是肯卖力气的!”
高大成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叫蓝毛到耳房去休息。
剩下高自萍自已了,他从高大成同蓝毛的对话中,已经感到气候不对,蓝毛走开后,他更慌神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嘴唇动了几动,想表白又不知怎样开口。
这时听见高大成说:“你跟着跑了1夜,大大的辛苦啦!”
“不辛苦,为皇军,为司令大人办点事,辛苦是应该的,是小小的。”
高自萍竭力想迎合着对方的心思答话。
“你应该受到我的奖赏!”
“我甘心情愿替司令官效劳,但求免罪,不敢图赏。”
“我1定赏你!”高大成挥手制止了他的唠叨。
“司令官的恩典,不敢当,不敢当!”
“要赏!1定要赏!赏你1粒卫生丸吃!”高大成用手指比成枪,冲着高自萍的前额点了1下。
“司令官是跟我开玩笑,我可经受不起哟!”
“谁同你开玩笑!小田!叫人把他捆上,把嘴堵紧,马上押赴西关菜市口,当场枪毙,他就是越狱潜逃的赤色革命军!”
高自萍被5花大绑被推出伪司令部办公室。
蓝毛走出来,惨笑着向高大成说:“我可不是替他讨情,咱们的策反力量,司令知道的非常清楚。千里堤抓捕来那个女的,经过她父亲在北京托人情,业经批转到新民会工作了。如今,直接帮助我们办事的,只有他1个,把他干掉,咱们的眼线就断了。”
高大成训斥他说:“你给我称称分量,现在是怕断线,还是怕断命?不拿他当替死鬼,拿你去搪日本人!”不等蓝毛回话,当即扭头叫喊他的副官长,当那个弓腰驼背的人走近前时,高大成说,“你们都听明白了?”
副官长别顺地点着头。
“快!写张枪毙逃犯的布告,墨迹不干就得贴出去,然后呈报顾问部。就说越狱潜逃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已经被抓住正法了。”
副官长起身去写布告的时候补充说:“布告贴出去,我马上打电话给有关方面联系。”
高大成不再理副官长,把范大昌、蓝毛他们叫出来嘱附说:“瞎子发眼,就这么回事啦。不管是多田还是什么旁人知道了,咱们3张嘴唱1个腔调,说鹿都说鹿,说马都说马。”
范大昌赶紧附和着说:“协力山成玉,同心土变金。有祸大家瞒,出事大家担。咱们1定听高司令的指示!你说呢?”
蓝毛见范大昌要自己说话,便答道:“我没新的办法,你们说啥就是啥,反正1条绳上拴着的蚂蚱,飞不了你也跑不了他。”
高大成见内部问题不大了,就督促说:“公开搜,看来是困难的,你们再化装到各处调查调查,也许能有点什么收获。我总怀疑这件事有鬼,单是个姓尤的,他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上天去?”
整个上午,办公室里就剩了高大成1个人,随从人员都被他骂的不敢照面了。
他躺在两头翘的卧椅上,晃荡着肥胖身躯,嘴里不断出长气。
高大成并没有因为这1系列的措施,减轻思想上的压力,总觉得事情会出漏洞,总怕有冤家对头朝日本人手里告状。
想起他和日本人的关系,实在复杂得很,今天被顾问部奖励1番,明天又被军部申斥1顿。凭心而论,他是1心1意跟“友邦”尽心效力,而“友邦”总不大胆信任他,名义上他掌握着军队,实际上受日本军方的控制,军事活动受人家的管辖,他本身的活动也有很大约束。
远的不说,就按受他指挥的范大昌和蓝毛来说,也许他们就是多田安在他屁股后边的尾巴,负责监视他的军队和他本人。
大权在握时,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1旦不被信任,他丢掉的不只是权势金钱地位,连吃饭的脑壳也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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