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林把小狗皮放到铺上,仰着脸听大个子讲话。
大个子咽咽唾沫,继续说:“你记着,只要打起仗来,我们什么也会有了。革命的历史就是这样,起先什么也没有,越打人越多,武器也越好,地面也越大。不信你回头看看,咱们穷人出来参加革命,不是什么都没有。两个肩膀扛1张嘴,外加两只手?可是锄镰锨镢,高楼大厦,还不是这两只手创造出来的?我们能用两只手创造出这些东西,就能用两只手从敌人那里夺来武器,再去消灭敌人……”
他拉拉尤林的衣裳,示意叫他坐下。尤林双腿盘到麦穰上,望着张清立的脸,等着他说下去。
大个子掏出烟袋荷包来,装上袋烟,对尤林说:“你抽烟吧?这是我老婆着人给我捎来的烟叶。我走的时候,她说你到部队上安心杀敌人,家里不用你挂牵,俺别的不能支援,能管着你抽烟。她说要把纺线赚的钱都存起来,什么也不干,专门买烟叶捎给我。你抽袋吧,挺有劲的,看出她买烟不疼钱,这也是1片心意啊!不但是夫妻的恩情,也有鼓励我杀敌的意思。”
尤林很受感动。可是他把大个子送来的烟叶推了回去,摆摆手,示意不会抽。
大个子往前靠靠,对尤林说:“1个革命战士,就要学你干爹那样,自己……”
宋震海1步闯了进来。听到大个子的话,很有风趣地说:“大个子,又在这里乱放什么炮?再不注意,等把你的嘴派上两个把门的!”
大个子摇摇头,映映眼,说:“哎哟,可冤枉死我了!我是因为柱子闹情绪,在这里结合现实情况,给他做思想工作哩!”
“为什么?”宋震海警觉地问。
“因为只给了他两个手榴弹。”
“咳!”宋震海把手1挥,说:“这比其他同志好多啦!区中队刚开始成立时,连手榴弹也不是太多啊!”
宋震海走后,尤林敬慕地对大个子说:“你还真有1套哪,说得挺在理,我服了。”
大个子说:“算啦!我刚来时,情绪闹得比你还重!不瞒你说,我都走出门去啦。是指导员把我的思想给做过来了。你认识指导员吧?对,就是在龙窝铺1带开辟工作的王长林同志。他从大部队下来,就穿上便服,进行秘密发动群众的工作。他可有很多斗争经验啊!是我们的1位好领导……我刚才是把他对我讲的那套话,又搬给你了……”
尤林笑着点了点头。
虽说我区中队刚成立不久,总共才有十几个同志,枪枝少,弹药缺,但这支新生的革命武装,活跃在敌人心脏中,采取化整为0、化0为整、日伏夜出、避实击虚的游击战术,要来即来,要走即走,来无踪,去无影。发动群众,宣传抗日,扰袭敌人,捕捉奸细,割去电线,破坏交通,闹得敌人日夜不得安宁。
鬼子、伪军侵占龙窝铺以后,立即感觉到有1种力量,像根钢针似的,狠狠插在他们的嗓子眼里,扎向心腹。进龙窝铺的头1天,它就付出了1个伪军中队副的代价。这使得村上、“毒蝎子”、“独眼龙”惊恐万分。
他们很清楚,这支新生的革命武装,已成了他们的心腹大患。他们使尽全身的解数,想把这支新生的革命武装扼杀在摇篮中。“毒蝎子”除了亲自带领鬼子、伪军到4乡扫荡,还经常带上那个蒜头鼻子伪军,有时突然出现在街道口上,有时突然出现在大集上,东查西搜,想把杀死伪军中队副的那个人清查出来。
他们认为,只要抓住了杀死伪军中队副的那个人,区中队的老底,也就会全部暴露出来。但“毒蝎子”枉费心机,连区中队的影子也没有发现,“毒蝎子”这头秃驴暴怒了。
他歇斯底里地叫嚷:“拼了老命,也要把这些赤色革命军路清除掉!不除掉他们,龙窝铺就不能得安宁!”
他所说的安宁,是日本帝国主义妄图侵吞中原所欲求的安宁,是“毒蝎子”趴在敌人的脚尖下欺压百姓的安宁,这样的安宁,当然不能给他。相反,倒是不能让他安宁。区中队连续向他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这天,正逢龙窝铺大集。“毒蝎子”带着狗腿子,中间夹着那个蒜头鼻子伪军,虚张声势地来到大集上,像几条恶狗似的,这嗅嗅,那瞧瞧,见人就端量,梦想认出那个人来。不料刚刚进入集市,“尖头蛇”就望着“毒蝎子”的脊背惊叫起来:“3爷!不好!你脊梁上······”
“毒蝎子”正在东瞅西瞧,猛听“尖头蛇”叫唤,骂道:“疯啦!3爷我的脊梁怎么啦?”
赶集的人们聚拢在“毒蝎子”4周,像看耍狗熊般地望着“毒蝎子”,“尖头蛇”急忙从“毒蝎子”背上揭下1张纸来,双手递到这个老鬼眼前。
“毒蝎子”瞪起3棱子眼1看,上面写着:认贼作父,叛国害民;执迷不悟,死路1条!1十区抗日中队
“毒蝎子”看了,又惊又恼,像个气蛤蟆似的,翻起白眼珠子,脸色气得象紫茄子!他跺着脚在大集上耍威风。他把保安队拉了来,把1只眼的儿子叫了来,东搜西查,虚张声势,声言非要把8路抓起来不可。直到日头偏西,连个赤色革命军影子也没摸到。
“毒蝎子”这个老鬼又累又饿,无奈只好夹着尾巴往家滚。
路过鱼市,他听到身旁有人喊道:“鲜黄花鱼!新鲜黄花鱼!”
时值冬末,水产还很稀少,又加这个地区离海远,鲜鱼就更可贵了。“毒蝎子”1瞅,果然看到在1个筐子里摆着几尾鲜黄花鱼,鱼眼洁白,鱼身泛黄,就这1带来说,比这再鲜嫩的鱼是不会有了。
他馋涎欲滴,那个饿空了的胃,不禁翻腾起来。
卖鱼的人是个大个子,他用手擎起1条鱼来抖动着说:“整整跑了1宿才赶到这里来的,鱼是再鲜不过的了,只差眼珠不会动弹了,就是价钱贵1些。”
“多少钱1斤?”
“尖头蛇”早已靠了上来,只等拿鱼了。
那个卖鱼的大个子瞌巴磕巴眼,伸出巴掌来说:“这个数吧!”
“毒蝎子”3棱眼1瞪,没等发作。
“尖头蛇”伸手提起鱼来,说道:“好吧!3爷统统要了!1会到保安队去拿钱吧!”
“到保安队去拿钱”,这就意味着不但不给钱,轻了挨1顿揍,重了还要扣个勾通8路的帽子,定个罪名。
卖鱼的大个子,望着远去的强盗,狠狠吐了口唾沫,骂道:“狗娘养的!吃东西不给钱,当心卡了嗓子……”
“毒蝎子”1进“黑大门”,就分付做鱼下饭。鲜鱼拿到厨房里,1条1条地洗净、破腹。最后只剩下1条大的了,1刀下去,“当啷”1声,从鱼肚子里掉出1颗子弹来!伙夫惊叫1声,把转身往外走的“尖头蛇”唤了回来。
“尖头蛇”两手颤抖着,把子弹拿到客厅里交给了“毒蝎子”。
“毒蝎子”接过子弹,哆哆嗦嗦观察了1阵,拔下弹头来,发现里面有1个纸卷,打开1看,上面写着:认贼作父,叛国害民;执迷不悟,死路1条!——十区抗日中队
“毒蝎子”气昏了,他喷着唾沫,急令保安队到集上去抓那个卖鱼的,岂知那个卖鱼的,却早已无影无踪了。他变本加厉,把那个蒜头鼻子伪军当成招牌,牵着他到处制造恐怖气氛。不管在哪里,只要蒜头鼻子伪军盯上那个人,轻则花钱赎,重了就得押起来。
“毒蝎子”又向村上谄媚进策,4处扫荡。他们走1路,杀1路,烧1路,抢1路。“毒蝎子”跟着趁火打劫,大发洋财,家产又气吹似地发了起来。
领导这个地区开展抗日游击战争的我党地下组织,根据革命形势斗争的需要,决定立即除掉蒜头鼻子伪军这个隐患。
王长林首先找着宋震海进行研究,说道:“万程大伯自从那次突出来以后,为了安全,1直留在这里,这对发动龙窝铺的群众、开展抗日救国工作不利。要想叫他回去,就得把那个隐患除掉。这样直接可以给龙窝铺的抗日工作打下根基,间接也给汉奸卖国贼1次打击,你看怎么样?”
宋震海很赞同这个措施,王长林要到县委开会,这个任务就由宋震海来组织执行。
这天夜里,驻在离龙窝铺3十多里地远的1个山村里的区中队,正在研究如何除掉这个隐患的具体步骤和方法。
会议已进行到很晚了,总的计划已定下来了,只剩下1些细节的安排了。这时柱子起来小便,路过厢房时,见屋里还亮着灯。微弱的光线象涂得匀匀和和的白漆1样,影射在方方正正的窗纸上。
他从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中,辨别出了自己的父亲那有力而低微的声音:“这个任务很重要,关系到龙窝铺抗日工作的进1步开展的问题。要是完成了,我们在龙窝铺就有了根,就能往敌人胸脯上上1枚钉子,又能使汉奸卖国贼醒醒脑子。但这可是虎口里拔牙,又是大白天,1定要机动灵活……”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15_115104/312754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