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到那粉色仙衣的女子轻笑两声,笑声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半晌才道:“那个地方是如愿崖,能幻化出与你本体最相近的东西,你的本体不就是曼珠沙华之花吗?虽然只能幻化出一整片血色的花海,但是已经足够惊艳世人的眼睛了。”
她不知道粉衣女子正在说什么,但是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了宫殿里的一幅画像。
有一幅巨大的画像,正对着窗台。
那画上的红衣男子,血红色的衣袍风翻滚,似要乘风而去,红袍广袖,三千墨发随风舞动,彷彿一团火焰。
他的脚边是一地的绿,大地生满了彼岸叶,翻滚着碧色的波涛,他朝画外呆怔住的她回眸一笑,眼角一点血红的泪痣万般风/情,身形潇洒似要乘风而去。落款是飘逸的草书:夕落。
她的心脏忽然间加速的跳了几下,彷彿有小鹿在乱撞,又像有羽毛在轻挠,更像是有猫咪伸了带着肉垫的爪子,在上面轻轻的抓了两下,酥酥的麻麻的,就像是一见钟情。
“蝶舞,”她的身体忽然间自己开口道,“你说,夕落他为什么要把她创造出来呢?”
被她唤作蝶舞的粉衣女子,闻言一愣,目光也随着她看向了那一幅画像,语气里带有几分愉悦:“这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千百年来就自己一个人,未免太过寂寞,所以,才让你出来了呗。”
“她的出现会不会是一个错误?”她心里想着突然间控制了自己的身体,把话给问了出来,连同之前梦到过的疑问一起,“夕落明明知道她的存在就是触犯了天规,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为什么还要把她幻化出来?爲了她,还自己亲手把自己的恶缘给砍掉了。”
“夕颜,你这话问的有点傻,”蝶舞笑着摇了摇头,“天规是死的,神仙却是活的,一体双魂又有何不可?你是曼珠沙华之花,夕落是曼珠沙华之叶,虽然你是由他帮助,幻化为花灵,但是你本来就是一个独立的人啊,至于你所说的那一段恶缘,那只不过是夕落他自身的心魔罢了,也难为他了,精神紧绷的处理了这么多事情。”
窗台的风铃忽然间叮叮作响。
那幅画像上的男子,忽然间好像动了一动,她又定神看去,却发现,还是那一抹带着微漾的笑意。
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又听蝶舞继续说道:“再有三百年,你便可以真正成为的独立仙子,所以夕颜,这段时间里你还是不要出去了。曼华殿每到三百年便闭门谢客,不理政事的做法早就已经引起了一部分仙人的注意,夕落爲了这件事情谋划了这么久,不能在最紧要的关头毁于一旦。”
蝶舞的语气很严肃,她只能跟随着她的话语愣愣了点了点头。
只见眼前这位容貌清丽绝伦的仙子,十分不优雅的大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彷彿刚刚的严肃气氛只是她的错觉:“不过也不要太过担心了,天塌下来有她和魅雪顶着呢。”
“魅雪?”她想起来了之前梦到过的紫衣女子,还有她手中的那盏玲珑魂灯。
蝶舞点点头,手从她的肩膀上放下,笑道:“可不是么,可惜了,现在魅雪到冥界去了,不然你们还可以见上一面。魅雪这性子,一旦认定了就绝对不会回头。妖君盛唐,也不知道他值不值得让魅雪这么做。”话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了几分落寞。
她对蝶舞口中的魅雪,只有一个表面的印象,她现在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她一时之间也接不上话,便只是沉默下来。
风动铃响,她眼前的场景突然一换,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她:“大人,大人醒了!快快让大夫过来!知府大人醒来了!”
感觉她的手腕被搭上了两根手指,有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知府大人只是劳累过度晕倒了,这会已经无碍了,待老夫先开一份药方出来,这几副药,先抓五份,一日一副,五日之内并可治头痛之症。”
“有劳大夫了。”是冷焰的声音,还有人脚步走动的来回声,她尝试着睁了睁眼睛,眼前的景象由模糊缓慢变得清晰起来。
入眸是冷焰皱起的眉头,看起来有点凶。
突然就想笑,喊了他一声:“冷焰,”却伢然声音为何如此嘶哑,“她要喝水。”
冷焰并没有给她去端水,而是将她扶着床榻坐起,又放了两个软枕让她靠在身后。
端水来的是蓝舒:“大人,您要的水。”
“谢谢,”接过水刚刚喝了了一口,她又记起来了六皇子,不知道自己这次忽然晕倒,六皇子那边怎么样了,“对了,宸王殿下那边……”
蓝舒道:“宸王殿下还在睡,大人请不要担心,安公公在照顾着,下官也让很多下人在那守着了,一有什么动静就会立刻知道的。”
她点点头,将杯中剩下的清水喝完,拿着空杯子就要下床去,却被冷焰一只手拦住在了床榻上。
冷焰看着她的表情是一脸的不赞同,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你刚刚醒来,就先躺在床榻上休息一会,等喝了药再睡一觉,什么事情明天再处理,礼言已经去熬药了。”
她看了一眼还是穿着一身红裙子的自己,昏迷的太过突然,他们连外衣也还没给她换。
“不,她要即刻修书一封,宸王殿下可是皇子之尊,突然就出事了她身为靖府知府难辞其咎。”她拒绝了冷焰的建议,将他拦住她的胳膊移开就要下去。
冷焰还想拦她,蓝舒却是眼疾手快地拿来了纸笔:“大人您歇着就好,这信就由下官代笔罢!这样您读一句,下官就写一句,如何?”
她看了他们俩人一眼,见都是不同意她下床的样子,只得叹了一口气答应了,脑海里一会是梦中那自称蝶舞的女子那番话,一会是六皇子空洞洞的眼神,又有些头疼。
蓝舒在她这一愣神的功夫就已经把宣纸铺好,提笔等她的指示了。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思考了一会道:“你就写,臣司空她有事禀告……”
……
还是冷焰,一路快马加鞭将她拜托蓝舒代笔的信寄往京城。
靖府这一带很喜欢下雨,虽然星州目前没有传来什么大坝又坍塌的坏讯息,但是这都要冬天了,淋淋沥沥的细雨连绵不绝,让人的心情也如同这天气一样,阴沉沉的。
如果只是下雨也就罢了,但是这寒风夹着雨水渗入人的身体里却是刺骨的寒冷,她抱着汤婆子,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那里有一棵不知名的大树,即使临近冬天,那树叶子也是绿意盎然的。
六皇子自从眼睛突然看不见之后,就极为嗜睡,这几天她将靖府的大夫都找遍了,没有一个人能看的出来,六皇子是出了什么状况。
看着那绿色的叶子在雨水中摇晃着,带有几分弱不禁风的楚楚,她抱紧了怀里的汤婆子,却是有些感同身受了。
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所有事情都是一个人扛,还让一个刚刚封为王爷的皇子,无端端的眼睛就看不见了,加上前任知府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就算有蓝舒在帮忙处理着,却也还是感觉到有几分取目无亲的茫然,总感觉自己在一叶小舟上,独自面对着海面上的狂风骤雨。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把她冷的打了一个激灵,一声喷嚏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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