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不嫌孩子脏,但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就算干龙龙他妈素质再好,看到自己儿子一身屎,肯定也会生气。
302住着干龙龙和他妈妈,303住着一个老人,这老人闻讯赶来后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去看他孙子了。
半个小时后,老人让我进去。
“你叫什么,我孙子怎么成这样了?”
这老人看起来七十多岁,目露寒光,比我高半个头,虎背熊腰身材魁梧,大冬天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藏蓝色羊毛衫,他太阳穴两边儿高高隆起。
我记得鱼哥说过,这种特征是练家子高手的特征。
老人就盯着我看了几眼,莫名的给我一种压迫感,那种感觉不好形容,就是压迫感。
“误误会,都是误会,你孙子在外头玩,出了意外,是我救了他,我是乞丐刘的朋友,有事情特意来找干老您。”
前半段话他还没什么反应。
当听到我说的后半句话,老人眼闪过一丝诧异,这抹诧异转瞬即逝。
“小琳,你帮龙龙洗洗,换身衣裳。”
“我知道了爸。”卫生间传来年妇女的回应声。
“你跟我过来。”
老人领着我进了隔壁303房间。
“干爷好,”知道眼前这位老人的真实身份,我不敢摆任何架子,毕恭毕敬打了声招呼。
“说说,怎么一回事,我是路过邯郸带着家人来旅游的,你怎么会认识乞丐刘这个人。”
“干爷,我叫项云峰,是乞丐刘给我指了条活路,让我来找您,”顿了顿,我又补充了一句,“是因为长春会。”
老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扶着把手,语气平淡说:“你是干什么的。”
我回答道:“下九门,盗墓摸金。”
老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干的是这种行当,刨人祖坟有损阴德啊。”
我没有否认,开口说道:“人活一世,不信阴德,不惧骂名,只为求财。”
“呵呵刨坟就是刨坟,你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
他道:“我不认识乞丐刘,但知道这个人,会里赏罚分明,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你这个毛头小子,会里谁怎么你了,说来听听。”
老人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我跑过去掏出打火机,用手挡着帮忙点上。
知道眼前老人身份特殊,我不敢隐瞒,当下原原本本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还有这种东西?蓝药水?”
他听后皱眉问:“是吴乐这么跟你说的?”
我恭敬的说是,并且解释道:“干爷,乞丐刘说您嫉恶如仇身怀正义,我和长春会结仇就是因为蓝药水,不管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如今这东西早已不在我手上下落不明了,之前骗吴干事那次,实在是无奈之下的保命之举。”
“我们这一年多以来,东躲西躲受了不少苦,还望干爷您出手相救,放过我们吧。”我说完恭敬的弯腰拜了拜。
老人随手弹了弹烟灰,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对某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郑大胆啊郑大胆,该走就走吧,别硬撑着了,这世上怎么会有那种药水,多活几年又能怎样,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自欺欺人,还拖到现在,我两年前就等着吃席了。”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项云峰。”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走?”
“您答应救我了?”
老人摇摇头说:“等过两天忙完那件事,我亲自把吴乐叫来问问,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那样会里的确是因为郑大胆的病以大欺小了,现在我不会答应你。”
“干爷,你说的忙完那件事是不是要去活捉谢起榕?”
“小子,会里的事你知道的还不少啊。”
老人点点头,“没错,我们来确实是要把谢哥带回去的。”
“谢哥?”
我看他比谢起榕大不少,竟然还叫谢起榕谢哥?
难道谢起榕比他还大?不像啊。
我知道分寸,有些事情不敢多嘴问,只要这人愿意听我说出来事情经过,那我就已经算成功了。
主要是我说了人不信,我早就没了蓝药水,要有早给他们了,我对那东西打心底里忌惮。
“砰砰。”屋外有人敲门。
“爸,爸。”
老人起身开了门,门外站着之前那名年妇女,她围着做饭用的围裙,手上带着一次性手套。
“怎么了小琳,龙龙给他洗干净了没。”
年妇女苦着脸说:“别提了爸,洗头膏一瓶都用完了,我跟妈说了,妈很生气,把我骂了一顿,还要爸你给她回电话。”
老人立即瞪眼道:“孩子洗干净就成了!你告诉她干什么!”
随即老人掏出手机打电话。
起初声音有些小,后来他开了免提,我大概听清楚了电话里的内容。
干爷老伴儿,也就是干龙龙奶奶在电话破口大骂,说大过年孙子掉茅坑里太晦气了,这事在他们四川那边儿叫招晦,必须要在新年到来之前除掉晦气。
怎么除晦?
就是吃百家米百家饭,拿个破布袋上街,跟人家里头借米,每家每户给抓一把,凑够一百个人了就算完成了百家米。
吃了这种米就能除掉身上的晦气,来年大吉大利,无病无灾。
干爷当即说:“你闹哪样啊,我是谁,我什么身份,你让我上街去要饭?北方十省谁敢让我这么干!”
电话立即传来骂声。
“你是个屁!”
“你非得跑邯郸鼓捣你那什么破钟!我让儿媳妇监督,实在不行我明天坐飞机过去!要是你没让龙龙吃上百家米!要是你敢捣鬼!你就跟你那破钟过日子吧!”
电话里一阵盲音,对方挂了电话。
我扭头看着身后,装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爸你也听到了,妈说的话我不敢不听,明天我去这附近跟人要米,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人家给不给,丢死人了。”
“别去!”
“我不去!你也不能去!”
“小子你去。”老人突然指向了我。
我忙摇头说我不去,长这么大再穷都没要过饭。再说你孙子是自己放炮掉茅坑里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不是我救他,他就淹死了。(后边这句我没敢说。)
“嗯?”老人眉头一挑。
“没问题,明天我就去。”我马上改口。
回去后我把这事告诉了刘爷,我说刘爷,要饭是你的看家本领,这次是真要饭,你得帮我,我见人都不好意思说话怎么要饭。
刘爷说没问题,帮了他孙子他就会帮你,帮了你就是帮了我,你准备一下,明天咱两去要饭。
03年冬天,从武安南关街附近,一直到汽车站,或许有人见过,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年轻人,拿着茶缸布袋去人家里要大米。
那两人就是我和刘爷。
我又学到了一项本事,以后实在混不下去了可以去上街要饭。
这要饭是个技术活,讲究衣服破鞋破手脸不脏,不能脏手脏脸,要洗的干干净净,那样成功几率会大不少。
乞丐刘爷家传的是要,还有武要。
要就是丐,讲究不卑不亢手脸干净,见男的叫哥见女的叫姐。
就说:“生活落难了,多少给点吧,吃完我就走,绝不添麻烦。”
武要就是武丐,现在比较少了,武丐又分着钉头丐,柱头丐、蛇丐。
其又数钉头丐最厉害,顶头丐要饭时一手拿着铁锤,一手拿着寸把长的生锈棺材钉,敢不给吃的,直接就把棺材钉朝自己头上砸,是真砸,见血的。
一般情况下主人家怕人死在家里给自己惹麻烦,都会给一点。
我跟着乞丐刘早上出发,要饭要了一整天,等到天色擦黑,要了半袋子大米。
一百家的,每家都给舀了一点,干爷还特意派了个人看着,他怕我偷奸耍滑直接买现成的。
晚上九点多我拿着百家米,去蓝天宾馆给送米。
干龙龙妈说干爷不在楼上,在宾馆地下二层,想着当面交给他,我又提着米去了蓝天宾馆地下二层。
地下二层有间大屋子,反锁着门。
刚准备伸手敲门,我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敲击声。
“铛”
“铛”
余音绕梁,这敲击声透过门窗,在地下室层层回传,经久不散。
这绝不是钢琴小提琴能比的上的。
这是青铜编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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