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位刚刚科举中榜的进士,选官为县令,刚一上任一看那些俗成的规矩,就觉得不可思议,什么告官者先打五十大板,什么以银顶罪,所以一怒之下撤了这些规矩,整个县衙上下百人,没人阻止他,反而都在看笑话。”
“果不其然啊,这些规矩撤了的第二天,告状者就络绎不绝,有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恶人先告状的,有受了冤屈以前的官不受理的,也有一些纯粹就是玩一玩的,仅仅半个月,就受理了别人三两年的案子,你们是否觉得这样挺好?”
朱威嗤笑一声摇头:“错了啊,大错特错,这官啊,将自己架在火上烤了,重整那些规矩,下不来台,不整那些规矩,自己就是累死也办不完那么多案子还耽误了其他大事,比如农时,比如教育,比如治河,比如剿匪。”
“那个官员,与你们一样,都是太过于理想主义了,总觉得自己悲天悯人,总觉得自己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可是事实上,不切实际啊。”
“鞑靼新入我大明之人,与我大明民族矛盾没有那么容易解开,心中有气有怨的人不在少数,鞑靼人中有人是这样,汉人百姓中也有人是这样,怎么解决?如同那官一样,今天解决十个,明日解决二十个吗?”
“愚蠢至极!”
朱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走到朱缶身前,盯着他道:“现在大明就相当于刚刚说的那县,我就是那县令,从前的规矩没了,你说会不会有人搞事情?今日这里点一堆火,明日那里杀个人,我难道要整日去各地救火?我现在要的不是什么百姓安居乐业,朝廷公正严明,这些是目标,但是现在不现实,我要的只是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只有安稳了,才能发展。才能实现那些目标,乱糟糟的,什么事都做不好的。”
“这次的事,参与的人会很多,有鞑靼人,有西域人,有汉人,有民有官,我要用极刑,从根本上灭了这些人,好警示天下,让其他想要生事的人,给老子忍着!等到所有的事情都步入正轨,那时候,才是你做事的时候,就现在而言,我不想有那么多的麻烦。”
“我以前与你们一样,见不得百姓吃苦,见不得百姓流泪流血,可是现在统筹全局才发现,有时候让他们吃些苦流些血也是好事,民怕了…才会听话。”
“以前觉得这事真他妈的恶心,那些官真他妈的不算人,但是真正站在这个位置上之后,才明白一些事情,我若是一里正,守着几十上百户人家,说不定会耐着性子处理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我不是啊,你们也不是,一个巡抚一个总兵,你们要往远了看,让那些心存侥幸的人不敢再心存侥幸,让那些坏心思的人不敢再坏心思。”
“这话其实挺没有道理的,可是…现实就是如此啊,这次事情了了之后,传首天下,陈子义会跟着铲除那些已经跳出来的人,只要办的好,大明将真正安定富裕强大起来,死十万人与国破死千万人,是有区别的。”
朱威叹了一口气:“我说的太多了,说的我都有点觉得我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了,但是我觉得我没错,你们若是觉得我错了,可以不干这事,我派别人去,如何?”
朱缶与胡厉立马跪下:“学生愿意。”
朱威一手一个将他们扶了起来:“你们两个啊,还有徐希,日后都是要独当一面的人,你们有想法有心思是好事,其实我与你们最小的徐希相差也不过十岁罢了,我能教的很少,在没有其他好的方法之前,按我说的做,你们心中也不要有气有怨。”
“学生不敢。”
“行了,你们回去准备吧,记住…我只有一个要求,心要狠!要让他们怕!”
“是!”
朱缶胡厉走后,朱威坐回桌子旁,拿起一张纸,在上面写到:“雷霆手段,宁杀错不放过。”
随后出门将信交给秦冉儿:“送给陈子义,加急。”
秦冉儿小心收好信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轻声道:“大人,你心中也不好受吧?”
朱威摇摇头:“没什么好不好受的,我这样的人,手上的血太多了,有些事说多了,反而让人觉得虚伪。”
“大人,世人会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的。”
朱威摆了摆手:“与世人无关,好坏自有后人去说,只不过…若是大伯参与到了这件事中…”
朱威没有再说下去了,他对外的命令都是要根除的那种,可是朱二若是真的参与到了这事中,他该怎么办?再像对付朱镇一样对付朱二?
若真的那样的话,还有大娘和朱堂呢,怎么面对他们?
可是不处置的话,在哪都说不过去了。
朱威看着被乌云遮住一半的月亮,喃喃道:“大伯…可别真的让我难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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