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狗脸的兽 > 第16章 崩斩
    凯达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拔出旁边一个中年男子的佩刀。这次脚上的肌肉没有紧绷,看来他是没有打算强硬地往前闯。

    他把刀举得高高的,直到自己的手臂完全向上伸直。手臂往后倾斜一点儿,目光紧缩,你瞧眼角旁边的皮肤都带点儿挤压似的皱纹,眸子里面反射的光芒此时格外地亮。

    这是一个扔飞镖似的动作,不过要扔的不是飞镖而是一柄六十厘米长的刀。让刀柄松松地被手指尖捏住,好像随时会脱落下来似的。沉重的刀身有一些往下倾斜的趋势,可他不理睬。猛地往前一扔。手臂笔直地伸向森,这已经是刀脱了手的时候。刀在空中急速旋转,以至于像个飞轮一样,后面还衔接着凯达的声音:“即使不靠近也能发动攻击。”

    森能感觉到攻击的存在,可不知怎么的他头也不转,连个慌张或者惊讶的表情也没有,眼睛也没有瞄向旁边,依然像雕刻的一样淡漠地盯着年羽。但是从年羽的视角是可以看到森脸上有了细微的变化:他的小嘴轻轻地分开了。分开的只有中间的部分,像拱桥一样的形状,里面被黑暗充满了,没有能看到牙齿;两边的嘴角像粘连住似的,粘成两条线段:“空,明如镜。”

    在说话的同时,飞来的刀已到达他的头部,击中了头部。可是刚击到森的头,凯达就感觉到不对劲:刀已经嵌进了森的头里,但没有流血,甚至连阻力都没有,就这样穿透了森的头。森的身体经过先变透明然后再消失。可是再看年羽头顶上的手仍然在呀,等等,和之前不太一样,方向变得相反了,之前是面对这年羽伸出的手,手指头指向脑后,可现在是手指头指向额头。手掌贴合着弧形的头顶,也做出了相应的轻轻的弯曲。沿着手掌向后面延伸去是手腕,翻过手腕向上延伸去就是黑色的宽松的袖子。森现跟在年羽的身后,表情很冷静,没有任何波澜。

    他闭了一闭眼睛,重新睁开,好像眼睛更加明亮了似的:“看来你无法挣开这个莲花座,”他把手从年羽头顶上拿开,收了回来,贴在大腿边上放好了,“毕竟你的力量只是……”

    “别这么小看人!”年羽激动地反驳说,把森的话也阻断了。断了的话锋的森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把刚才的话拾起来,而是转了话题:“你们是不可能战胜我们的,我建议你们还是撤回去吧,”森脸上很平静,几乎是没有表情,“你们这样闹是不会有结果的。”

    “那又能怎么样?”年羽语气仍然激动,表情上甚至还带着一些执拗,“就因为打不过所以就放弃吗?斗争总是会有输有赢的,比起退缩者来说,失败者也是一种光荣。”

    “漂亮的言论。”森的嘴上轻轻飘着一丝声音,声音清淡,语调淡雅,好像丝竹发出的低音,“但是结果决定了一切。”他把右手往宽大的袖子里一缩,手臂成功地从袖子里面抽出来了。光光的手臂抽出来了,凸起的肩膀还能不出来吗?光滑的微微凸起的肩膀露出来了,搭在肩上的袖子能不往下滑落吗?滑下去的衣服的边缘从背的中间斜斜地划过。

    从前胸那一面看,他半个胸脯都露了出来。从上往下看去,能看到长长的微微隆起的锁骨。他身体一点儿不胖,身材偏瘦。瘦是瘦,但是精壮,该有的肌肉都能明显地看到隆起的线条,一块也没落下。也许不是很粗大很威猛,但是很结实。肌肉与骨痕相互咬合着,一起一伏,把身板塑造的很有曲线感。

    可不是光指身体轮廓的曲线,的确,腰凹进去比较窄、肋部宽大是合着s曲线的,可是我所指的曲线在前胸与腹部,背上肩胛骨部分与腰际同样可以见到这样的曲线。这一切给观看者的印象:一方面是精瘦,一方面是健美。瞧,在隆起的肋部和扁平的腹部之间那拱起的弯弯的凹痕呀。

    他抽出的右手平搁在胸前,贴着胸口,弯着中指跟拇指做出一个悟禅的手势:“所谓力量绝不是靠逞能就可以追赶的;所谓差距也不是自信能够弥补的——空·明如镜。”

    他说完把做出悟禅手势的那只手捅向年羽的后背。发出骨骼折断的声音和肉块撕裂的声音,还有血液往四处溅的声音。你想、你听,被血液浸湿的肉体被砸开时,因为含有很多水分所以声音是实落落的,闷闷的。

    血液从手指上流淌下来,手指已经在年羽的胸前了,手捅穿了年羽的身体。年羽睁大着眼睛,呆呆的,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使她不敢发出声音,怕些微的震动掺入身体伤口处。凯达震惊地睁大眼睛,浑身不知所措地颤抖了一下;人群惊愕地沉默着;金明大叫起来:“森!我不是告诉过你……”但他似乎看懂了什么似的,打断了急迫的话。森沾满血的那只手动了一动,手指触碰着旁边的蓝色外衫——但是年羽穿的不是蓝色外衫呀。再往上移到目光,喉咙上的喉结急促地起伏着,一高一低——等一下,年羽是女人,是没有喉结的。迫不及待往上仰视,只为及早地瞥见这个人的模样:方脸,小小的鼻子,眼睛惊恐地张大着,额头上短短的一排头发,硬直地戳出来,像屋檐一样戳出来,这是平头。这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并不是年羽,但捅穿他身体的手确实是森的,此时森正在这个中年男子是身后,正在示威的人群之中。

    这突然的一幕让旁边的人都惊愕和不解,竟然让人群呆呆地看了几秒而忘记了趁机攻击森。

    “怎么会……”凯达惊讶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说不出来了,憋在了紧缩的喉咙里。有许多声“怎么回事?”或者“发生了什么?”这样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并且引发了一阵骚动。由于无法接受的震惊而引发的短暂的骚动过去了以后,恢复了理智的群众拿起手中的武器或者挥起自己的拳头向森攻击。

    “看到了吗?”是森的声音,那样低,那样清晰,声音的源头在年羽的旁边,他站在年羽的身后,就像之前那样,就仿佛他根本没动过。

    无疑,群众们攻击的那个森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被森捅穿的那名中年男子确确实实地倒在血泊中。众人马上去看森的右手:被鲜血染红了。“这种惊恐,就是力量的直接反应,你们现在能做些什么呢?”他把右手又伸进悬空垂直的袖子里面去,看袖子由瘪到鼓,看一线长长的流线形的皱褶从肩部上滑下去,后来看到沾满血的右手滑出宽阔的袖口。虽然手是缩回袖子里了,可胸前的前襟分开之后还没完全合拢,往外凸起,凸出一个大的空处。前襟没有紧贴胸膛而是往外张开着,像歪着的大嘴巴似的。右肩也没有完全遮盖住,长长的锁骨的凸痕可以看见一大半。但他好像不准备理整齐了或者自己没有发觉,仍然从容地抬起那只沾满血的右手:“我的任务到此就结束了,我其实不喜欢杀戮。”他闭上眼睛,好像要沉思的模样。

    “不喜欢杀戮?”年羽冷笑起来,干干地冷笑了两声之后,笑声停止,表情像直接掉入愤怒的泥沼中,无法自拔,“那为什么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你……”她愤怒地说不出话来,把扩大的肺调节过来之后,愤怒转移到眼睛里,像两只燃烧的烟头一样;她想扭头看森,可颈部的肌肉拉动了一下,可没法动弹,“假慈悲。”

    森没有理会,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金明现在不用理会年羽了,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凯达身上:“别跑了,蓝道夫,等我一会儿,”但他的话却是先对蓝道夫说的,只是没有转向他而已,“嗨,凯达,”他向凯达说,看见凯达的脸转向他,才继续说下去,“跟你做一个交易,”他凝视着凯达的眼睛,注意着凯达的表情变化,看见凯达面色凝聚,皱起眉毛有了警惕的神色,金明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顽皮地微笑起来,“你们撤回去,我们就放了年羽。”

    “混蛋!”年羽骂起来,“你以为拿我做人质,我们就会撤走吗?天真。”她发出了轻蔑的笑。

    “你要威胁我们吗?”凯达说,“你以为我们都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金明微笑着说:“不怕死有什么用,说句实话,”他的微笑突然收敛起来,严肃了起来,“就算你们全死了也没用,小蓝儿和甚辉一个也不会放。”

    “不放就硬闯,”凯达语气强硬地说,不光语气强硬,也有强硬的动作配合着:捏起拳头,几个大跨步,冲到金明身前,充满力量的拳头抡向金明的头,“就算搭上我的命也要救出小蓝儿大人和甚辉队长。”这样气冲冲地出拳,这气愤的声音、这激动的动作就早引起金明注意了。

    凯达在五米之外就已经开始捏拳了,抡拳的过程跨越了五米,如此大幅度打出的完全是气势而不是拳头,所以金明步子都没挪动一步,只稍稍一退脑袋,让凯达的拳头打到了额前的空气,并且金明还有精力把注意力放在说话与凝视凯达上:“气愤有什么用,你应该现实一点儿,”然后金明那不正经的微笑终于又从脸颊里面蹦出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你们现在撤回去,我也就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瞧,”他指指后面的蓝道夫说,“我还要跟这个小鬼切磋一下刀法呢。”听到金明这样说,蓝道夫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用右手遮着额头上的头发。可是手腕旁边,也就是他的脸颊上,慢慢地生出了微笑,纯朴的淡淡的笑,没有任何内容、任何意义的微笑。

    “你们别太看不起我们了,”凯达不满地吼了一声,调整了身体的平衡,转身,再次正面看着金明,表情再次凶狠起来,脸上肌肉紧绷起来,同时还皱起看了一丝皱纹,这是他进攻的前兆,“我们可不是吃素的!”

    他提起右拳,往金明胸口上揍,结果拳头受到了来自前方的强硬阻力:金明有力的小臂挡住拳头上。虽然竖起的小臂上有一层黑色布袍子,袍子里面还有一层麻灰色的布衫,但是只隔着这两层薄薄的衣服,凯达拳头的冲击力不会流失多少,应该是结结实实地灌注在金明的手臂上的。

    但是金明的手臂没有动。阻力遏止住拳头,连同凯达顺势向前的身体也被遏止住了,凯达端起头注视着自己的拳头,有看看金明轻松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一点儿用都没有吗?”他心里颇为不爽。

    “拳头的力量一般般呀,”金明显得很轻松地微笑着,“这样我连波罗涅都不用取出来了,反正我也不太喜欢用它。”金明若有所思地说。金明着稍微一思索、一分神,凯达立刻扫腿过来了。刚刚反应过来的金明吃惊了一下:“诶?”

    笔直而且强壮的右腿从右边扫来了,而且离他的腿很近了。好吧,干脆往右边一个侧翻,好像翻过障碍物一般翻过了凯达扫过来的腿,在地面滚了一圈后,立即站稳:“刚才这招很快嘛。”然后闭嘴,观察凯达接下来的动作。

    旁边有人给凯达递上了自己的刀,凯达霍地抽出刀,横在自己胸前,与地面平行,与自己的胸膛对齐:“金明,”他说,金明莫名其妙地愣愣地答应了一声,凯达继续镇定地说着,“听说你会十三路崩斩。其实我也擅长刀法,我的刀法叫做‘顺我十二斩’,其实本来叫做‘让我十二斩’的,”他突然失掉了之前维持的镇定、酷帅,像个孩子似的抱怨道,“是我徒弟取的,而且这刀法也是我徒弟教我的,可惜我还未得其精髓。”他又回到了冷静的面容。

    “哦?”金明表示好奇地说了一声,“你确定他是你徒弟?”他有些疑惑不解,“哪有徒弟教师父的呀,”他笑起来,不大的眼睛很容易变得眯起来,眼睛不大可长长的,所以又容易像拱桥一样弯起来,“你也不嫌丢人哪。”

    “一斩。”凯达没有理会金明的俏皮话,表情一严肃就拖着刀冲上来了。刀尖刮着地面上的一层沙尘,一条灰尘的线像从地上喷出来似的。

    你看这刀尖突然往前一偏转,这刀背转刀尖的动作迅速猛烈地撅起一股灰,灰尘几乎是蹿上去的。刀背转刀刃又带来一抹闪光,向上一撩。方向并不是竖直向上,刀刃往右边偏了一点儿,于是变成了斜向上,离金明两米远。“地冲!”凯达发出低音。低沉地几乎听不见。

    相同时刻,前面的金明听不清凯达在说什么,但是看见他动了动嘴唇,本想再看一下这动来的嘴唇要组织些什么语言,可是眼前一股爆炸起来的灰与砂像窗帘一样遮住了凯达的身体,并且感觉脚下有强烈的震动传来,脚指头都感到有点儿麻了。金明知道不太妙急忙向右跳开,又滚了一圈。他也没看到刚才那一刀的破坏力如何,只顾着让微笑浮现在嘴角上:“厉害呀。”他站起来,右手伸向胸口,手做出一个捏的动作,“跟你先比试一下吧,也让那边的小鬼瞧一瞧。”

    波罗涅的刀柄出现在金明的右手手心里。用力一捏,捏紧了刀柄,这样向外一抽,将剩余的刀身从身体里抽出来。刀身忽隐忽现,一直在透明、半透明之间变换着。不过当刀全部拔出来之后,这些现象也就不存在了。现在,这刀看上去就是把普通的刀嘛。

    “那么就先试下你的刀够不够硬了。”金明说。在话的末尾,还有几个字正在从口中陆续出来,他迫不及待的脚已经风也似的冲了上去,举起刀猛地砍上去,这速度,真是让人无法呼吸,好吧,实际上是一口完整的呼吸还未完成,他的刀就已经砍到身前来。

    凯达只好暂时憋住这口未完成的呼吸,举起刀来接。但是,他在慌忙中,余光不小心瞥到金明的嘴:在笑。不同寻常的笑,正在嘴角加深扩大的笑。然后当他听到金明的声音时,似乎已经有些晚了。

    这一刀来得太迅速,不光是速度,就是猛烈的砍击,势大力沉,都让凯达的手腕往下挫了一挫,哪有功夫细心听金明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呀:“你确定要这样挡?”结果就是,金明的刀像影子一样穿透了凯达的刀,不,像消失了似的,然后又莫名其妙地从凯达的刀下面出现,它还在延续着刚才的力道与方向。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凯达灵活的胸脯及时往后一缩,肚子一瘪,上半身往后一凹,让刀划破了衣服,一条大口子划在衣服上,但没伤到皮肉——据金明之后的解释,那果然是穿过去的——“我都问了你了:‘确定要这样挡?’你还是执迷不悟,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波罗涅是介于虚与实之间的刀吗?”

    “别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凯达带着不忿的表情把呈格挡姿势的刀稍稍侧一下,改变一下姿势就可以直接向金明砍过去,他要抓的就是现在这个空隙:金明的刀刚划破凯达的衣服,现在是处于往下倾斜的动作中没能收回,其实就是中止了往下砍的动作。凯达想要赶在金明收回刀之前砍中金明,所以速度很快,很急,目标已处在刀刃之下了——金明的喉咙。

    可紧明的喉结微微上下捋动起来,把那淡然的带点儿玩笑和漫不经心腔调的话捋出喉咙,凯达突然感觉这种太过淡然和漫不经心的语调使人听上去有些莫名的恐惧感:“你还是不够快呀。”金明微笑着说,轻描淡写的语气,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很显然与这种场面很不贴切。

    凯达势在必得,金明暴露出来的柔软的脖子伸长了陈列在那儿呢。可是……怪不得金明如此漫不经心地说着他愉悦的话,原来波罗涅已经从下往上穿过了凯达的刀,挡住了脖子前面,而且是牢牢地挡住了,你听这一声砰的刀刃相撞的声音,总能知道是挡下了吧,不管是哪个挡下了哪个。“你快出招吧,你那个什么十二斩的,不会就这点儿本事吧,我可是一招崩斩都没出啊。”

    凯达马上把刀往右边一侧,沿波罗涅急速滑行。急速滑行会产生剧烈的摩擦声。因为急速所以短暂。他是想削金明的手,刀会消失手却不能,他打的是这个如意小算盘。

    不过金明眼更疾手更快,刀立刻向右边抽去,与凯达的刀摩擦出火星。摩擦声自然是特别锐利,像要挫进钢铁里似的,声音开始时是“刺刺”的,后来摩擦得飞快了,就变成了“嗤嗤”声。最后金明抬高右手和刀柄。凯达的刀削不上来了,因为金明的刀往前用力压制着,两股力量像相嵌着似的,咬在那里暂时无法动弹,两柄刀架成了一个十字架。

    “小心了。”金明忽然胸有成竹地微笑起来。凯达盯了他一眼,可是视野里的金明迅速低下去,身子是往右旁偏着低下去的。凯达看见金明向右偏着的与身体基本维持在一条直线上的脸:充满着诡异的自信。腰与大腿间有个转折,像个小山坡似的。金明两条腿结结实实地站在地上,没有系上腰带的黑袍子被这迅猛的动作而产生的一股风吹开了,往大腿两边展开。下摆上的两个衣角在最高处威风了一下很快又落了下来,宽松的下摆收回在大腿两边,像立正姿势下的两只手臂,当然比手臂要长,直到膝盖下。

    凯达知道金明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动作,那是为了避免在金明的刀透过凯达的刀之后,凯达的刀继续向前砍。果不其然,金明的刀再次穿过了凯达的刀,穿过去之后,依旧是相同的力度相同的路线,斜向上要削凯达的头部,只不过金明现已向右边侧身所以无法目睹这一刀。一秒过后,刀没有砍中任何东西,他微微一笑,知道被凯达躲过去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手腕向上一凸,像突然鼓起来似的。手背和小臂组成一条向下弯曲的弧线,而且顺着这条弧线的手指的动作像抓取什么似的。看上去手指松松的没怎么用力,可是波罗涅却像轮子一样飞快地旋转起来,与地面平行,与凯达的头垂直。回想一下,刚刚一刀没有砍中,但金明完全伸直的手臂再加上刀的长度是不可能没够到了,所以既然攻击距离够的话,那么之所以没中只有被凯达闪过去这一种可能了,所以,波罗涅现在在凯达的身后了,那么像个轮子一样飞转起来的波罗涅在往回拉的过程中,不是和凯达的头平行的吗?

    像飞轮一样的刀好像削到了点什么东西,但阻力很小,时间极其短暂,几乎感觉不到。他没抱什么希望地抬头一看:刀刃上缠着一小块布。目光迅速往凯达身上扫视,最后像吸铁石遇见铁一样被吸在凯达的右肩上,那里的衣服破了一块,露出了健康的偏黑的有光泽的皮肤。凸起的肩头在微微耸立着,是因为手臂的动作幅度太大而引起的。

    凯达的刀不依不饶地向金明腹部刺去,他记住了教训,换做刺的话,就不怕金明的刀再穿透了。果然金明的刀这次没有穿透,直接用刀面去挡。刀尖戳在刀面上,“铛”的很脆的响了一下。接下来又响起了一声较低沉的声音,是闷响,不清脆,甚至不清晰,像用脚踢地面的声音,显然这不是刀发出的声音。

    凯达的大腿在震动,膝盖猛然一弯曲。弯得很急促,从绷直突然无力地弯曲。瞬间感觉膝盖好像脱掉了一般。凯达往下一跪。还没跪到地上去,腿又恢复了力量站了起来。他大腿上有一个鞋印。从直起膝盖到弯下膝盖再到直起膝盖的动作分散了凯达的整体的力量,手上的力量减少了也是可预料的,凯达的刀已经被金明的刀给推开了。

    金明往前推的动作还在继续,刀穿过了正在后退的凯达的刀,让这推开凯达的不起眼的动作变成了新一轮的攻击。金明的刀在后面突然发力,速度很快,切进了凯达的左腰。虽然衣服为左腰挡了一下,但是作用微乎其微,还是有血渗透了衣服。

    “终于削到了呀,”金明如释重负地说,“说实话你还挺敏捷的嘛,”在他漫不经心的脸之下,刀口已经转向上方,上面是凯达不甘心的脸,金明不给喘息的机会,往上削去,“就是关键的时候稍微慢了点儿。”

    一声响,金明的刀被凯达往下压的刀挡了下来。金明并不感到惊讶,将脸上的一缕微笑继续扩大在脸颊上:“而且,”他的刀透过去了,继续往上去,凯达往后一仰,他亲眼看见刀是如何擦过自己的下巴的,锋利的刀刃是如何晃动着亮光的,但是自己往下的刀砍到的却是空气,耳朵里全是金明轻巧的说话声,“不够聪明哪。”然后凯达的所有注意力被强制转移到腹部上面:腹部一阵剧痛,一只穿灰色裤子的腿撩起黑色袍子的下摆,笔直地连接着凯达与金明。冲这黑色的袍子,一看便知道这是金明踢出的一脚。凯达的身体佝偻着向后面飞出去。

    收回脚的金明手没有闲着,又把波罗涅旋转得像飞轮一样:“接下来是相同的一招,但是,”金明说的时候,眼睛里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似的,微笑好像都聚集在嘴角边似的显得狭窄,显得尖尖的,“这次的会飞。”金明说出这个特别加重了声调的“飞”字的时候,实际上飞轮似的刀已经脱手扔向了凯达。像弹射出去一样,飞轮获得了很强劲的向前的力。刀横着在空气里旋转着,它飞行的路线居然不是直的,也不是单一的曲线,竟然是蜿蜒的“s”形,转个弯来削凯达的左肩。

    凯达这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站起来的动作完成了一半,屈着膝,半蹲着,背也弯曲着向前俯着。但他还没忘了身体及时向左偏,并且给了金明一个龇牙的凶狠的表情。可是当凯达听到金明后面的话,这种凶狠的表情立刻就像秋天的树叶一样凋落了,剩下的表情也像秃枝一样荒凉、空洞。“你能躲过去,那你后面的人呢。”金明说,表情淡淡的,没有了明显的笑容。

    凯达愣了一下后,立即回头,目光追上飞速旋转的波罗涅:波罗涅已经钻入人群里。人群立刻为它让开了道路,在匆忙中让开了一条道路,曲曲折折。有些地方宽些。有些地方窄些,也就拥挤着,这些拥挤在一起的人没能及时散开,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前面的人挡住了后面人视线,所以造成了后面的人反应迟一些。看见危险将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光是表示惊恐的发愣就花了半秒,剩下不足半秒的时间供他们反应,这时他们所能做的恐怕就是拿起武器挡在前面,尽管耳朵里除了自己那紧张扩张着的心脏跳动声还隐隐约约听见凯达的喊声。

    之所以隐隐约约倒不是因为距离远,而是自己的注意力瞬间都凝聚在眼前,看着飞来的波罗涅,而忽视了凯达的喊声:“别挡!快闪!”接下来耳朵里听到的就是锋利的刀刃切开肉的声音。疼痛感和鲜血一齐出来了,它们统统比声音慢了半拍,更慢的还有松弛无力的肌肉,还有慢慢坠落的武器:完好无损。武器在地上轻轻地微弱地反弹了一下后,打摆子似的上下颤抖着,也像因为寒冷而上下磕着的牙齿。当这些无意义的颤抖妥协时,停止时,他们的身体倒了下来。

    波罗涅继续往前。后面的步骤大致相同。这样的步骤重复了四次,就代表着有四个人倒下了。被勉强分开的人群里立刻响起了关切声,偶尔冒出来几声咒骂声。可是波罗涅仍然没有停歇,注意它是画着“s”形飞的,当画到“s”形的最后一点时,这时继续看下去的凯达突然睁大了眼睛,里面透出惊恐之色,大声喊:“快闪开……”他脸上紧张的表情还未到达高潮,还有进一步紧张的预兆,你瞧紧绷的颊边、嘴边的的肌肉的凹痕还在继续加深,还有张得大大的未闭合的嘴巴,这一切都告诉我们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可是已经迟了。波罗涅在“s”形的最后一点儿发生了什么?

    原来波罗涅“s”形的最后一点儿处竟然一没停,二没有反方向继续画弧线,而是顺着最后一点儿的弧线弯下去,蜿蜒下去,画着“8”字:它飞回来了,冲向了毫无防备的人群。在最前面,也就是最先面对返回来的波罗涅的人,大概是对异常的声音有所警觉吧,转过脸来,以一个几乎空白的还没来得及填写上任何表情的正脸相向,而且,波罗涅似乎也没准备给他们填写上表情的机会。

    一行鲜血溅上天空,就像湍急的水流冲到石头上往天上溅起的一行零碎的浪花。鲜血的浪花下,一个惨叫声打破了沉默。像被拖着似的,一个惨叫声发出了,第二个惨叫声和第三个惨叫声陆续发出,还有第四个,这也打破了凯达的沉默,他发出嘶哑绝望的声音:“快趴下!快……”他把叫喊声拖得长长的,直到把那一口气都拖完了。他的愤怒好像涌上眼睛一样,眼睛好像扩张了一样,如同公牛的眼睛:“金明!”他怒声喊道,声音中混合着浓浓的火药味。

    金明随便一句轻巧的漫不经心的话都能将它点燃:“怎么了?”金明的语气极其轻巧,极不在乎,“心痛了吧,如果你执意这样闹下去,结果可比现在惨得多。”金明表情严肃起来,声音随着他的严肃而往下低沉,低沉的结果是声音显得比较冰冷。可突然冰冷被驱散了,驱散它的当然是热情,金明的热情的微笑又突然从脸颊的皮肉里钻出来,嘴角向两边拉得细细的,声调也升到了合适的位置,“放心,我没有伤到他们的要害,别担心,不要一副想杀死我的表情,我可是还想再和你练练刀呢。”金明脸上忽然放出一丝无奈的别扭的笑,张开嘴唇将说出他无奈的内容吧,“我好久都没用刀了,自上次被处罚之后就没用过了。”

    “谁管你那些,”凯达成功避开了从他身旁擦过去的波罗涅,眼看波罗涅还没回到金明手中,他果断进攻,“第七斩,旋风晕。”他的身体开始旋转,带着手中的刀,刀也旋转起来,以至于他像个陀螺一样。“陀螺”外面有一圈凸出的白色的圆环,这是旋转的刀。现在旋转得像切割砖的刀片,切向金明。

    这时候金明的波罗涅才刚到手上。如果再算上一个挥刀的动作,估计凯达旋转着的刀即将切到金明的身体。可是金明并没有挥动刀,而是端正着脸,直视着凯达。表情呢,具体说不上来,反正底子上是一层淡淡的微笑,有点儿像自信微笑。微微眯起来的眼睛——其实并没有刻意地去眯,他本意并不是要眯的,应该只是夹紧一下眼睛,是要集中注意力还是想看得更远就不得而知了;或者是因为他眼睛不大,柔软的眼皮和易皱的眼角稍微一收紧,就成了一副眯眼的表情——好像泛出点儿赞许的目光,声音有点偏低:“这样就快多了嘛。”金明握在手中的刀,斜向上,架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姿势,不知能否抗得住凯达来势汹汹的“旋风晕”。

    金明的嘴角,还有向下弯曲着的夹着细细鱼尾纹的眼角,都挂着不可捉摸的自信:“崩斩·第六路。”金明突然睁大了眼睛,炯炯有神,里面完全被认真填满了,“空气崩!”

    空气里,在凯达旋转着的刀与金明的刀相撞之处的空气里,双方先是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同于单纯的爆炸声,在最强的第一声爆炸之后,还有余音像波浪一样重复地冲击着耳朵。它有自己的特色:深远,仿佛隔了很远,是从某个隐匿的山谷里发出的;绵柔,如同水波一样轻柔。它不像强劲的第一声那样刺激耳朵,倒像轻轻揉动着耳膜一样。但是之前的爆炸声使耳朵里充满了耳鸣,好像耳朵空间太狭小了,关不住似的,一些耳鸣在往耳朵外面冒。双方其次感受到的是一股像电流一样的力,疯狂地钻进手臂,再钻进身体里,在身体里迅速生成第二阶段的反应:发麻。不只有发麻,双腿还有其它的力。在百忙之中留意到脚上:在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听到跑进耳朵里的摩擦声的时候才领悟,原来自己是被某种冲击力推着向后退。

    当然有这种惊讶之感的是凯达,金明是一副理所当然、预料之中的表情。金明后退几米后稳稳站住了。但是凯达比起金明来说还多了一个动作:如同腹部受了一拳似的向后弯曲,背脊也连同弯曲着,连成一条的弧线。他手中的刀脱了手正在往下落。向下看,他的双腿斜向前伸着,可以看见鞋底上的防滑横纹:他的身体已经悬空了,正在向后飞去。离地不高:半米。也飞得不远:五米。这样使得他摔得比较轻,摔倒之后有足够的意识和力气改变姿势,改变成向前单膝跪地的姿势。他两只锐利的眼睛像野兽窥伺猎物一样盯着金明,左手擦掉嘴角上流出来的一点血:“厉害呀,竟然能在不挥动刀的情况下在空气中引发爆炸,”他脸上浮起一层怀疑之色,“这应该不是刀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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