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伶没有来过这里。
除了在他继承的记忆中,被陈坛二人拖过来掩埋的时候。
但不知为何,当他亲身踏上乱葬岗这片土地,他的心中就浮现出一股异样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并非是一道,而是两道。
他看着眼前一座座被大雪掩埋的坟头,破碎的记忆片段涌上脑海,仿佛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这里交汇。
一个,是陈伶的……
另一个,是陈宴的。
他凭着直觉在坟头中穿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在一块没有木牌,也没有任何标记物的土堆前,停下脚步。
他呆呆的看着这座土堆许久,跪倒在厚厚积雪之上,苍白雪地在他的视野中摇晃,恍惚中,那段属于陈宴的记忆,越发清晰……
……
“姓名。”
“陈宴。”
“年龄。”
“15。”
“编号。”
“。”
冰冷的手术台上,陈宴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一抹强光从头顶照落,让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只看到有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在手术台边走动。
“人对上了,没错。”
“小小年纪,就得了这种病……啧。”
“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再等等,那边的心脏还没到位,万一没得手,这边就糊弄不过去了。”
“现在黑市上心脏价格那么高,那对父母真搞到我们要求的心脏了?”
“搞到个屁,就是一家子穷鬼,把他们房子卖了都买不起。”
“那哪来的心脏?”
“嘿嘿……你不知道吗?”
“什么?”
“他们要拿他们大儿子的心脏,来救这个小儿子……”
“真的假的?没必要吧?”
“那对夫妻早年确诊,说生不出孩子,就去街上捡了一个养着,准备以后给自己养老……可谁知道几年后不知怎么,又怀上了,生下了一个小儿子,本来都准备认命的夫妻高兴坏了,立刻被当成掌心宝供着……”
“你说要是你,一个从街上捡来的野孩子,和一个被上天垂怜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亲儿子,你选哪个?”
“啧……”
听到这段对话,躺在手术台上的陈宴,猛地睁开眼睛!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向那说话的两人,苍白的小脸上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你们说……那个心脏是谁的??”
“你哥啊。”穿着无菌服的骨刀随意吹了吹指甲,“怎么,你爸妈没告诉你吗?”
“否则你以为,凭你们家的这点钱,怎么可能给你找到合适的心脏?”
“哥……”
陈宴在手术台上呆了许久,直到身旁的两个医生开始推他躺下,他才回过神,疯了般开始挣扎!
“我不要……我不做了!我不做手术了!!”陈宴的声音带上一丝哭腔,“我不要我哥的心脏!你们放开我!我不要他的心脏!!”
“心脏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要不要,可由不得你。”
“我求求你们,你们跟我爸妈说一声,跟他们说我不要心了……我不要回去上学了,我不要上台唱戏……我什么都不要了,让他们放过我哥……我求求你们……”
“躺好……躺好!!”
也不知陈宴究竟是哪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挣脱了两个成年人的手劲,猛地翻下手术台,跌跌撞撞的向手术大门的方向冲去!
就在这时,手术大门自动打开,一个身影走进来,手中提着一只神秘的金属箱。
陈宴一头撞在他的身上,摔倒在地。
“心脏到手了。”那人说。
“可以啊,那对夫妻看着都是怂货,没想到效率还挺高。”骨刀诧异的接过金属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陈宴呆呆的坐在地上,涣散的瞳孔中倒映着金属箱的影子,他嘴唇与脸色全部煞白,身体都在忍不住的颤抖……
“不要……我不要……”
一只针管轻轻刺入他的体内。
骨刀在陈宴的身后,缓缓蹲下,狭长的眼角眯起……宛若蛇蝎。
“你不要?呵呵呵……”
随着针筒中的液体被逐渐注射,陈宴只觉得脑袋越发昏沉,意识像是潮水般褪去……在彻底昏迷之前,他隐约感受到有人凑到自己耳边,宛若恶魔般低语: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把心脏移植给你吧?”
……
陈伶骤然惊醒!
寒风裹挟着雪花,在乱葬岗内飞旋,呜呜作响。
他的眉毛与头发都被雪花染白,刺骨的寒意渗过衣衫,凉入骨髓……即便如此,他的身上还是止不住的在冒冷汗。
【观众期待值+5】
“阿宴……”
他怔怔的看着身下被大雪掩埋的土堆,颤抖着抬起手,开始向下挖掘。
他的手掌刨开一层层冰雪,被冻的通红,然后是下方被冻的坚硬无比的土壤,他此刻几乎停止了思考,脑海中只剩下这座孤零零的土堆,与陈宴挣扎的面庞。
随着刨开的土壤越发深入,第二段记忆不受控制的涌入脑海……
……
“该死,这雨怎么这么大。”
“都小心些,山上都是泥泞,别滑倒了。”
“我们为什么非要到这来抛尸,随便在冰泉街附近找个地方埋了不好吗?”
“蠢货,在街附近埋早晚会被路过的野狗闻到,一旦被人发现,执法者就不得不把他挖出来,挖出来之后,就不得不展开调查……钱凡说了,这里的乱葬岗到处都是尸体,来这里抛尸不会被发现。”
“咱做这一单,是不是还得给钱凡那帮人分?”
“冰泉街的生意,执法者那边都得分走三成……不然你以为,他们凭什么帮我们?”
“三成?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这小子身上的油水都榨干净了吗?”
“肾脏,肝脏,眼角膜,骨髓,血液……能摘的东西,骨刀都摘干净了,现在这小子就是个空壳……你是没看到,下手术台的时候这小子已经成烂泥了,有多恶心……”
“可惜不知道那对夫妻把他哥埋哪了,要不然挖出来,还能再摘一波……”
两道披着雨衣的身影,抬着一只黑布袋,艰难的穿过暴雨中的山路,来到乱葬岗前。
他们寻了块空地,将黑布袋放下,一人取出一把铲子,熟练的开始挖土……直到深度合适,便随手将黑布袋如垃圾般丢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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