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开灭蚊灯引来飞蛾,故意害边原过敏那些小动作暴露了,周让一时间除了心虚和无地自容,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在商海浮沉这么些年,更阴暗卑鄙的事他都做过,可从来没有哪一刻,他像现在这样窘迫和心慌,担心明亦薇知道这些事后会看轻,甚至是远离他。

    他并不想在她心里留下这样的印象。

    “我……”周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无措地别开脸,耳根又红又烫,半晌才道,“抱歉。”

    言臻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说的话也点到即止,见他领悟到了,她笑了笑,不再说话。

    周让却把她的沉默当成不满,他纠结半晌,撂下一句“我去向边原道歉”,便快步进了诊所。

    边原正在睡觉,突然被人攥住肩膀摇了摇:“边原!边原!”

    他迷迷糊糊醒来,见来人是周让,于是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皮:“哥哥,怎么了?”

    “对不起,你今晚会过敏,是我导致的。”

    边原一愣,瞌睡醒了一大半:“什……什么?”

    周让把灭蚊灯的事一说,边原浑浑噩噩的脑子总算转过弯来了,他顿时又惊又怕:“你太过分了!知不知道你差点要了我的命!”

    “对不起,是我的错。”周让道歉,“我会承担你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在岛上恢复期间我会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等你恢复了,给我列个清单,我……”

    “我不需要!”边原打断他的话,他气得浑身都在哆嗦,“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太可恶了,要不是明姐姐及时送我来诊所,我现在是不是已经过敏致死了?对一个只认识了两天的人下这样的毒手,你简直……可怕至极!”

    周让站在病床边,双手交叠在身前,头微微低下,是一个十足的“低头认错”姿态,任凭边原怎么骂都不还口。

    他道歉的姿态很足,可这副样子落在边原眼里,他却没看出丝毫悔意。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对方只是为了道歉而道歉,并不是真的为害了他这件事感到后悔和歉疚。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请你出去!”边原指着门口说,“跟你这么可怕的人共处一室让我很有心理压力。”

    “好。”

    周让往外走时言臻正好进来。

    两人擦肩而过,周让飞快瞥了言臻一眼。

    言臻脚步一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意味强烈。

    周让忐忑焦躁的心情顿时被抚平了几分。

    边原见言臻进来,立刻坐起来,把周让刚才跟他道歉的事说了一遍,控诉道:“你说他是不是太可恶了,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

    他活了快二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可恶的人。

    言臻在病床边坐下,附和道:“对,确实很可恶,这件事绝不能这么轻易翻篇,要给他一个教训才行……让他赔多少钱好呢?你开个价,我帮你去谈,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前半段话边原听了,还为言臻站在自己这边而沾沾自喜,但听完后半段,他顿时眯起眼睛:“你向着他?”

    言臻面不改色道:“哪儿的话呀,我这不是在为你争取权益吗?”

    “哼,你表面上是在帮我要赔偿和出口气,其实还不是想用钱替他摆平,息事宁人,真当我是个傻子,看不出来你在袒护他呢?”

    见他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言臻索性不隐瞒了,好声好气地顺边原的毛:“你们俩都是我的朋友,我向着谁也不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提点过赵大哥,他知道错了,也愿意赔偿你所以损失,所以你看看,能不能收了赔偿,不跟他计较?”

    她说着,又给出保证,“只要你不跟他计较,接下来你在岛上的食宿我全给你包了,各种新鲜海货管够。”

    这一通好话说下来,边原气消了一大半,拿乔道:“你都这么说了,那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追究了……不过我不想再跟他住一个屋檐下了,这人太危险,你让他搬出去。”

    “不行。”言臻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我可以另外帮你找房子,他不能搬出去。”

    “为什么?”

    言臻敛了敛笑容,表情认真:“虽然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但他才是我的人。”

    边原:“……”

    最后边原同意言臻帮他另找房子,等天亮了就搬走。

    天亮后,边原输完液,过敏反应基本止住了,但脸上的红肿需要时间才能褪下去,拿了医生开的药,三人骑着小电驴回家。

    行到半路,周让突然叫停,他下了车:“我去菜市场买点菜,你们先回去。”

    “好。”

    言臻带着边原回到家,边原上楼收拾东西,言臻则联系房东,她记得房东手里还有好几套房源。

    房东听说边原要租房,热情洋溢地过来帮忙接走了行李,言臻则带上打扫工具,过去帮边原一块打扫房子。

    周让买完菜回到家,进门就发现家里静悄悄的。

    他推门进去一看,楼上楼下都没人。

    不仅言臻和边原不见了,边原的行李也不见了。

    他脑子里立刻冒出一个念头——边原是不是把明亦薇拐跑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急得脸色都变了。

    他想联系明亦薇,可没有手机,也没有明亦薇的号码。

    周让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他去菜市场到回来,也不过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他们走不了多远。

    而且离开渔岛唯一的途径就是坐辉叔的船,他现在赶去码头,也许还来得及阻止他们。

    他满脑子充斥着“她不要我了”“她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她要跟边原那小子一块走”的念头,转身就往码头跑去。

    周让的腿还在恢复期,医生并不建议多走路,可此时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一路连奔带跑往码头赶。

    到了码头,辉叔的船还停在那里,他跑过去一看,船上没人。

    再向码头不远处的小卖部一打听,几个聚在一起唠嗑的老奶奶都说没见到有人出海。

    他们还在岛上——周让高悬的心顿时落回一半,也就是这会儿,他才察觉到右腿传来一阵阵疼痛。

    撩起裤腿一看,受过伤的小腿红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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