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脚走向他。
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李老包扎好了。
林昭月刚在萧恹床边坐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萧恹的大掌一下就抓住了林昭月的手。
抓到的是她严重脱臼的那只手,林昭月哼了一下,疼得额上直冒冷汗。
风信注意到林昭月的表情,看向林昭月那只无力垂下的手,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道:
“林姑娘,我去喊李老过来给你看手上的伤。”
林昭月摇头,道:
“这是太子对我的惩罚,他醒来见你自作主张,恐会生气。”
说着,林昭月刚想要抽回手,萧恹似是怕人离开,握得更紧。
林昭月疼得脸色发白。
她伸出左手,想要一根一根的将他的手指掰开,结果她刚掰了一根,他的另一根手指又缠了上来。
林昭月干脆换了一只手给他。
然后风信神奇的看到,太子在握住林姑娘的手后,果真不叫了。
“林姑娘,属下就在门外候着,有事喊一声便可。”
林昭月点了点头。
太子在地牢里受了伤,风信放心不下,抱着剑在太子寝宫外站了一夜。
萧恹一醒来,便听到耳边有一道清浅的呼吸声,他转过头去,就看到林昭月趴在他的床边,清丽的脸被压出红印子。
而他的手,正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也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紧紧的皱着眉头。
下意识的,他伸手,抚上她的眉毛,想要将她皱紧的眉毛抚平。
刚触上她柔嫩的肌肤,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这是要干嘛?
她可是伤害依依的人。
还有,她不是在地牢里吗?怎会在他的寝宫里?
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将她放了出来。
正在这时,林昭月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着她,也醒了过来。
刚睡醒,她的杏眼带着水雾,眼尾微红,带着一丝倦意。
看到萧恹放在自己额上的手,微愣。
萧恹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冷声道:
“你怎会在孤的寝宫?”
林昭月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于是开口喊道:
“风侍卫。”
风信在门外等了一夜,听到林昭月喊自己,赶紧屁颠屁颠的走进去。
林昭月看到风信,便开口道:
“风侍卫,太子殿下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风信拱手行了行礼,道:
“昨晚殿下昏迷,一直喊着林姑娘的名字,属下便自作主张将林姑娘带了回来。”
他昏迷,喊着林昭月的名字?
怎么可能?
但是他知道,风信不会骗他。
萧恹皱眉,漆黑的凤眸带着一丝锋锐,开口道:
“下去领二十大板。”
风信拱了拱手,低声道:
“是。”
二十大板于他而言,等于没罚。
想起什么,风信又道:
“昨晚皇后娘娘过来了。”
母后怎会来东宫?
萧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母后可有说什么?”
“并未,只是让属下好好照顾殿下。”
风信说完,刚要出去,又听太子道:
“将她带回地牢,依依没醒之前,不准将她放出来。”
听到萧恹的话,林昭月眼眸微闪。
在起身时,刚迈开脚,没走两步便“晕”了过去。
风信见此,赶紧伸手去扶林昭月。
林昭月浑身无力,被风信扶着,从萧恹的角度看便像是靠在风信的怀里一般。
萧恹盯着还打算将林昭月抱起的风信,下颚线紧绷,漆黑的瞳眸闪过一抹凌厉。
风信只觉脊背一凉,并没有察觉到萧恹的情绪。
太子的命令他是要完成的,他打算将林昭月送回地牢后,再让李老过去诊治。
萧恹见风信抱着林昭月就要走,开口,声音带着冷意:
“你要抱着她去哪?”
风信莫名:
“带着林姑娘去地牢。”
平时风信也不太聪明,只是这一次的不聪明让萧恹想将他赶去马棚喂马。
“把人抱过来。”
“太子,不是要将林姑娘送去地牢吗?”
风信疑惑。
“让你抱过来就抱过来,再废话,孤便将你剁了拿去喂狗。”
太子殿下又唬人。
风信缩了缩脖子,抱着林昭月走过去。
看着林昭月那只无力垂落的手,萧恹黑眸微动。
那是昨天晚上他拧断的。
“让李老过来。”
“是。”
李老过来,一边给林昭月把脉,一边看她。
正当林昭月以为李老会戳破自己装晕时,只听李老缓缓道:
“脉象虽虚弱,却平稳,林姑娘应是劳累过度所致。”
李老收回诊脉的手,继续道:
“不过,林姑娘的右手严重脱臼,太子殿下,可需要老夫正骨?”
萧恹看着床上的林昭月,沉默片刻,淡淡道:
“嗯。接上吧。”
“是,太子殿下。”
李老应了一声,开始为林昭月正骨。
李老先是摸着林昭月的腕骨,看骨头的位置,确认后,“咔嚓”一声脆响,便将林昭月的骨头接了回去。
很疼。
林昭月强忍着疼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萧恹看着她额头不断冒出的汗珠,见她还不睁开眼睛,便知她是在装晕。
在他眼皮子下装?
他冷笑了一下。
待李老接完骨,萧恹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庞大的寝宫里只剩他们二人,萧恹站在床边,盯着她,也不说话,就看她装到什么时候。
等了许久,见她没动静,萧恹终于还是开了口:
“你要装晕到何时?”
他语气冷淡。
林昭月咬了咬嘴唇,掩掉心中所有的情绪后,睁开眼睛,轻声道:
“太子慧眼,果然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太子的眼睛。”
对于林昭月突然对他态度的转变,萧恹皱眉。
她又想打什么主意?
昨天还恨不得杀了他,现在却夸他慧眼。
“太子殿下,臣女知道错了,青竹刚去世,是臣女情绪太过激动,一不小心便伤了柳姑娘。”
“林昭月,孤不瞎,你那天分明是想杀了依依。”
萧恹声音冰冷,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容。
“情绪激动时,臣女都不清楚到底是在做什么,直到太子殿下去地牢好好教诲臣女,臣女才幡然醒悟。
柳姑娘那般“善良”之人,臣女竟然还伤害她,臣女实在该死。
刚刚臣女装晕,一是想殿下让李老为臣女医治手腕,毕竟臣女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确实如太子所言,娇气得很,忍不了这般痛。
二便是给柳姑娘恕罪,臣女只不过被拧断了手腕便疼得这般要死不活的,臣女当时那般伤害柳姑娘,臣女不敢想象当时的柳姑娘到底会有多疼,所以臣女想赎罪,请太子殿下给臣女这个机会。”
萧恹微垂着头,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看不出到底有没有信她的话。
“你要如何赎罪?”
“臣女愿跪在柳姑娘跟前伺候,直到柳姑娘清醒为止。”
林昭月想起在别院她给柳依依下毒时,萧恹也是这般罚她,想来,他是很喜欢这套的。
跪着伺候?
她当真是能屈能伸。
萧恹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冷声道:
“既然你想,那你现在便去依依院子前跪着吧!”
“是,太子殿下。”
林昭月说着,起身,便往柳依依所在的院子走去。
萧恹看着林昭月的背影,叫来风信:
“跟上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还有,别让她进依依的寝宫。”
“是,太子殿下。”
吩咐完,萧恹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让人进来换药,用了早膳后,照常去上早朝。
上完早朝,他去了一趟坤宁宫。
“昨儿母后去了东宫?”
皇后正在用椭圆的玉器滚脸养容,吩咐宫女把补血的汤药拿出来后,神色无常道:
“你都三天没上早朝了,母后自然得去看看。”
“那为何母后晚上才去?”
皇后向来不正经,听萧恹这么一问,毫不避讳道:
“这段时间你父皇一直缠着母后,没办法,母后只能去你那躲躲。”
萧恹:……
皇后说着,想起什么道:
“母后昨天去了地牢。”
顿了一会,继续道:
“她毕竟是林国公的女儿,恹儿不该对她那般狠。”
萧恹听到皇后说她去了地牢时,便知道她定是见过林昭月的,眼眸微闪,道:
“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
天气多端,萧恹从皇宫出来时,天空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马车摇摇晃晃,在东宫前停下。
萧恹进了东宫,第一时间便去了柳依依的院子。
刚到院子,萧恹便顿住,继而,胸腔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只见庭院里,一道身影笔直的跪在那里,任由雨水打在她身上。
她一动不动,像个木偶。
大雨天的,她在那里跪什么!
萧恹抬脚,大步向前。
走到林昭月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阴影笼罩,林昭月抬起头来,对上的便是萧恹那张阴沉的脸。
林昭月一看萧恹的表情便知道他生气了,但是她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便开口道:
“太子殿下,臣女一直有好好的跪在这里,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风侍卫。”
萧恹抬眼,扫了一眼站在廊下的风信,眼神似刀子。
那眼神,风信再迟钝,也知道那是刀人的眼神。
脖子忍不住缩了缩。
他可没有多少偷懒,一直在这里尽职尽责的看着林姑娘,而且他刚刚有给林姑娘送伞了,是林姑娘自己不要。
“林昭月,你何时这般听话了?”
他之前说了那么多,也没见她听过一次。
他都派风信来监督她了,她敢不听话吗?
林昭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从他喜欢柳依依这点和柳依依在他面前展现的形象,她知道萧恹喜欢柔弱乖巧的。
不过演戏而已,她以前只是不屑,并不代表她不会。
林昭月仰着满是雨水的脸,真诚中又带着一丝可怜道:
“臣女伤了柳姑娘,本就是臣女有错在先,臣女既说要跪,便会跪。”
林昭月在他面前以前是死缠烂打,胆大包天,兰亭水榭后跟他可以说是水火不容,针锋相对,何时这般可怜过。
萧恹只觉心脏像被一只手揉着,将它揉皱,微疼,又带着一丝酸涩。
心中一阵烦躁,萧恹开口道:
“起来。”
林昭月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说道:“我还没有跟柳姑娘赎完罪”
萧恹俊美无俦的脸上染上一丝怒容:
“林昭月,依依还在昏迷,你的罪赎给谁看?孤让你起来。”
说罢,他伸手试图将林昭月拉起来。
然而,林昭月却挣脱了他的手,那可怜的模样加上那张惨白的脸,比柳依依的楚楚可怜更加直击人心:
“太子殿下,求你让臣女跪着吧,若不是因为臣女,柳姑娘也不会至今还昏迷不醒,臣女罪孽深重,只有这样,臣女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萧恹低着头,看了她许久,最后道:
“你既想跪,那便跪着吧!”
说着,他刚要抬脚离开,便听到风信的一声惊呼。
“林姑娘……”
他低头,便看到她的身子直直的倒下去。
萧恹暗骂一声,伸手将人接住,打横抱起。
林昭月头上的伤本就还没好,她强撑着就是为了等萧恹回来。
她做的,就是要让他看到。
既然他看到了,那她便可以放心晕过去了。
“让李老过来。”
萧恹抱着林昭月快步走进寝宫,将她放到浴桶里,又叫侍女过来给她换衣服。
李老很快赶到,仔细检查了一番后,面色凝重道:
“太子殿下,林姑娘是因为头上的伤势加重,加之淋雨受寒引起的昏厥,情况不太好。”
萧恹看着林昭月头上渗血的伤口,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她头上的伤,是他造成的。
他当时完全没有控制力道。
“除了头上手上的伤,她的身体可还有别处受伤?”
“这个老夫还需要检查。”
圆圆闻言,在一旁开口道:
“太子殿下,刚刚奴婢给林姑娘换衣服时,发现林姑娘颈椎和后腰上都有大块的淤青,奴婢瞧着,像是撞伤。”
脊椎是他在地牢将她甩到墙上时留下的,她当时的表情很痛苦。
至于后腰……
他想起她当时被他一掌打中时,连着床栏都砸烂了。
萧恹心烦意乱,开口道:
“去找个医女过来。”
医女来了之后,仔细的给林昭月做了检查,万幸的是,并没有伤到内脏。
只除了头上的伤较为严重外,其余均为皮外伤。
因着头上的伤,林昭月发了两天的高热。
看着床上白着一张脸,不断梦呓的林昭月,萧恹眉眼烦躁,接过圆圆手中的帕子,道:
“孤来,你出去。”
圆圆心中诧异,殿下这是要亲自给林姑娘去热?
不过这些都是主子的事,圆圆恭敬的行了一礼后退下。
萧恹拧干帕子上的水,将湿冷的帕子叠好,盖在林昭月滚烫的额头上。
少女嘴唇微张,嘴里说着什么。
他凑近一听,只听到了五个字:
“萧恹,你该死。”
萧恹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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