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槿叶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远古的吟唱，奇异的星云，最后都会回旋着消散。
“无法知晓的奇迹……将要降临……”
“世界幕墙……上……也有了……裂缝……”
“太阳……终……将……被取……代……”
“黑暗……不能……遮掩……任何……狂灾……”
“日食是……虚伪的……幻象……”
“随着……时间的变幻……一切都……消亡……”
“感官……会有……毫无意……义的……一天……”
“形体……会有……踏入……狂澜……的一瞬……”
“翌日……也是……如此……”
林槿叶看见金色的齿轮，那些模糊的歌声像从它们之中响起，从它们当中的每一个响起。
没有生命的造物，在高声歌唱。
林槿叶试探着从一个齿轮上下来，脚尖碰到下方无尽的黑暗时竟然有一种踩在大地上的坚实感。
他爬下这个齿轮，好奇地戳了两下。
齿轮当然没有反应。
他又碰了碰其他的齿轮，同样没有动静。
是要解密还是干啥？他不擅长这个啊！
林槿叶看了眼漫天飞舞无穷无尽的齿轮，开始犯愁。
这也不像解密的架势啊！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干脆一屁股又坐回齿轮上，手臂搁在大腿上，神情惆怅。
歌声不停从缓慢旋转的齿轮中传出，林槿叶猛然发现自己听得懂这些他压根不会的语言。
没错……他真的现在才发现……
他侧耳倾听来自久远的歌声。
“你是否……记得……那些光芒……？”
“那些脆弱的……幻影……对你来说……的意义……”
“你又还……记得多……少……？”
“须臾的纽带……也被……轻易……割断……”
“一切都……是无关……紧要……吗……？”
“往下……无尽延……伸的……阶梯……你也未曾见过吗……？”
“摇曳的……松枝……搅碎了……那一滩……夕阳……”
“不祥……的红光……微微……扩散……”
“再耀目的光，在暮色下也是垂老之人。”
歌声骤然清晰，林槿叶吓得赶紧跳下齿轮，紧张地站立在黑暗上。
歌声却不再响起了，似乎刚刚那句唯一清晰的歌词就是它的绝响。
林槿叶沉思几秒，缓缓吐出一口气，仰天长啸：“什么东西啊——！”
这唱的什么东西啊！没一句他能听明白的！
明明每个字都懂，怎么合成句子就不懂了呢？！
吃了阅读理解不行的亏啊！
虚空中传出猖狂的笑声，肆意嘲笑起另一位神明的无用功。
这次没有存在能够终止祂的笑声，也不会有存在恼怒于祂的大笑。
没有存在，敢于阻拦命运。
齿轮减速，凝固在黑暗里。
一瞬间，林槿叶脊背发凉，那些齿轮好像都在……盯着他。
“那个……咱们有话好说……？”
下一秒，幻境骤然碎裂，锋利尖锐的碎片划开空间。
林槿叶的脸颊被碎片蹭过，其中流出的却是星辰流沙一样的物质。
“小林！”
是队长的声音……？队长来救我了？
“听我说，你现在先……”
头顶的齿轮纷纷下坠，他不得不抱头闪躲。
“再坚持几分钟！我们有支援……”
林槿叶的手臂又被碎片划过，齿轮像终于找到了目标，竟齐齐向他飞来！
“坚持住！”
林槿叶最后的记忆是，那一抹撕裂幻境的流光。
那是一枚子弹。
他被齿轮淹没，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咦？”塔维尔站在巨型迷宫里的某一扇门前，那是一扇布满雕饰的白云石大门。
rl跳下齿轮，走到门前，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
大门像信号不稳定一样，在模糊与清晰间摇摆不定。
塔维尔沉默两秒，叹息道：“碎了……”
大门上浮现一道道裂痕，华丽的浮雕支离破碎。
接着，轰然倒塌。
“有个老熟人，小戈蒙要不要一起去见见？”片刻，塔维尔又轻松地笑了起来，身后的空间裂开一道缝隙，环绕在祂身边的齿轮飘了进去。
“你会这么好心的……帮我这么多？”rl的神情似笑非笑，黑眸中暗含一丝狡黠。
他可不信自己的这位“哥哥”心地善良……
“哎呀，有求于人，有求于人嘛。”塔维尔笑眯眯的，丝毫不为自己的目的被拆穿而产生什么情绪。
只是祂会有求于人？说好的全知全能呢？
全都是愚民的手段。
迷宫里传出幽幽叹息。
“您做的也太绝了吧……几个普通人而已，值得吗？”
从迷宫深处的黑影里缓缓走出的年轻人，有一头黑白夹杂的长发和一对半眯的桃花眼，眼梢微微上挑，眼角还染着一抹红晕，嘴角各翘着两枚小小的红痣。笑起来更是倾国倾城，勾魂摄魄。
白家二当家，白凌。
“您可是把天都捅了个窟窿，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小生，不合适吧？”白凌手上折扇一甩，举扇掩唇，状似忧虑。
态度恭敬，却总给人一种淡淡的傲慢感。
塔维尔笑了笑，不置可否。
白凌目光一转，投向rl。
“好久不见，小洛。”rl在听到“小洛”这个词时嘴角一抽，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好久不见，白小老板。”rl露出招牌笑容，同样搬出了许久未闻的称呼。
小白放下虚弱的南丁格尔，默默站到rl身前。
一如既往。
白凌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随即又笑的灿烂：“那我们的神明，是不是该……”
“哦？你难道觉得你可以管我了？”塔维尔的金瞳透出威胁的意味。
“怎么可能啊，算小生不对，小生的错。”白凌连忙赔笑，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小白背后皮膜翻开，机械臂张牙舞爪，紧握榴弹发射器。
破裂的大门里，刮出来自深渊的狂风。
“那就这样吧，人，你可以带走。”塔维尔戴上兜帽，表情掩盖在阴影下。
白凌像是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小生先……”
“停。”一向待人稀松平常的神明，第一次使用了近乎命令的口吻。
“等我再问一个问题。”
“祂在哪里？”塔维尔的话落在rl耳中不清不楚，白凌却一瞬间脸色大变，收起折扇，拱手行礼，答道：“小生不知。”
“不知……？”
白凌直起身，重复道：“不知。”
“也罢……就这样吧。”祂转身又冲rl笑笑，说：“那我们也走？”
小白背后的机械臂收回，她重新抱起南丁格尔，站到rl身后。
祂说的，不算。先生说的，算。
“我怎么敢和神明并称‘我们’呢？”rl摊手，话里也不挑明意思。
“现在是清醒世界时间17:02，”塔维尔提醒道：“离你的演出时间……还有点距离。”
rl以眼神询问。
塔维尔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说：“让我保密吧。”
白凌跳进深渊，把曾经的神明信仰抛之脑后。
神明也不一定什么都知道……不是吗？
那就看看，是人算还是天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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