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之内，星辰不熄。
与外层地狱的区别很明显。
外层地狱有三个阶段，分别是忘川、虚空和摇篮。
外层地狱是没有星辰的。正巧应对了人类想象中黯淡无光的“深渊”。
真正的深渊，在幻梦境里。那座直通地底的峡谷与地心深处的高大山峰就是深渊的所在，里面充斥着巨噬蠕虫和滑翔的夜魇，白骨层层叠起，成为深渊到外界的唯一通道。
幻梦境时间5:58。
披着黑袍的影子艰难跋涉于白骨堆中，怀里紧紧抱着一本厚书。
之所以称它为影子，是因为它帽沿下的面容一片漆黑，
就这样，像影子一样悄然无声地前进，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深渊，很危险。
尽管影子不需要在乎这些危险，但它还是无法抑制对黑暗地方本能的厌恶。
它怀中的书，微微散发着柔和的光。温暖如夏夜的萤火，轻快的流动。
可这本书在凌晨时分、在黑暗地底、出现在一个影子的怀里，这又令它平添几分诡异。
山峦之上，极光一闪而过，照亮影子长长的袍子，也照亮书古旧的封皮。
极光好比一道爆开在天边的彩色烈焰，瞬间引燃了封皮上烫金的符文。
符文复杂精细，明明从未见过却一眼就能理解它的意思。
《睡梦之墙》。
影子停下了，它怔怔伫立在白骨上，眺望天边似火的极光。
然后，跪了下去。
怀着无比的虔诚庄重，还有……无法理解的狂热。
头重重磕在松散的白骨上，纯黑的袍子沾染了蠕虫的粘液。
影子幻化出了面貌。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睡眼惺忪，黑发松松垮垮地扎起，双耳旁生出洁白的耳羽，带着一种莫名的神圣感。
“应主诏令……诛……地狱罪神……”
祂的声音透着一股巨大的空洞，语速缓慢，好像没有睡醒的人。
“睡神……入世……”
极光骤然大盛，不安地跳动着，漆黑的山峰在地底吹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深渊依旧吞吐着沉黑的狂风，大张贪婪的巨口。
而白骨堆上的影子，早已消失。
“不给点线索？下单这么积极，结果就打算让我大海捞书？”经过塔维尔一闹之后，rl本就不好的态度更是雪上加霜，就差丢掉礼仪直接开骂了。
“哎呀，小戈蒙这是不信我吗？我说过的嘛，祂会来找你的。”塔维尔丝毫不在意态度问题，只是坐上齿轮，摊开手问：“小戈蒙就没有什么好奇的吗，我可以有问必答哦。”
他们还在金字塔里，因为距离rl既定的演出时间……还早。
本来他被卷进金字塔里就是个意外，是由于极光形成的时空乱流导致的计划失误。要不是幻境与现实的时间流速相差悬殊，rl估计还得呆个五小时往上。
当然，他肯定不愿意再多呆几个小时，光是这几十分钟就已经让他备受煎熬了。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赫蕾丝的事情，解释一下？”rl收敛笑容，十分认真地看向塔维尔。
塔维尔突然笑了。越笑越夸张，越笑越夸张，笑得咳嗽连连，笑得撕心裂肺。
“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呢？或者说，你问的事，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rl没有说话，他还在等。
等一个不愿接受的答案。
塔维尔不笑了。神明的眼睛看起来是那样的冰冷。
“你应该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我们永远都只是名义上的兄弟。你和我既不是同一个种族，也不是同一个层面的存在。
“至于你和白赫蕾丝，确实是真正的兄妹。你们有同一对父母，有血缘关系，有超过半数的基因相似度……这才是你们之间的羁绊。或许也是她死去时你那么难过的原因？”塔维尔用开玩笑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祂稍稍仰头，表情隐藏在齿轮与表盘之后，沉默几秒，开口：“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她真的死了。”
空气都安静下来，缭绕在千年的石砖间。
秒钟嘀嗒、嘀嗒地走着，一步步迈过时间的长河。
rl静静地看着塔维尔，一切情绪都压在那只黯黑色的眼里。
“……是你做的吗？”
rl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可他……不敢问。
他也是人，也会害怕，也会逃避。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这个从小就恐惧着的兄长说出无法接受的答案。明明关系恶劣，明明早有猜测，明明真的是这样……也做好准备了。不是吗？
本该如此。
“你想听的不是答案，而是你想听到的话。”塔维尔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仅仅是说穿了rl的想法。
“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种沉重的话题。换一个可好？”祂语调一转，开始拙劣地转移话题。
rl看着祂，脸上慢慢出现淡淡的笑容。
他很少这样笑，因为他似乎早已遗忘了该怎样像普通人一样笑。
“我不相信你的答案，”rl看向远处正在照料南丁格尔的小白，说：“她没有死。”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给出一个答案而已。”塔维尔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好像也不想多说这件事。
他们不约而同地回避了这件陈年旧事，甚至少见的态度一致。
清醒世界时间18:10。
rl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就说说看，你为什么在这里吧。”
“小戈蒙这是什么话，我难道不能在这里吗？”塔维尔很快调整好了状态，显得轻松愉快——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好啦，告诉你也没什么。这个墓室原本是我的……叔叔的，按人类的说法。祂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刚好我累了，想找个地方睡一觉，祂就把这个墓室给我了。之后我又加了点东西，这个墓室就变成了你看到的样子。”塔维尔的话堪比天方夜谭，但祂说的的确是真话。
只是没有细说为什么累了。
rl一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问：“洛夫克拉夫特家的合法继承人会没地方睡觉吗？”
他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实际上不表达也没关系，他不过是想试试看。
塔维尔愣了一下，笑道：“如果我说我才想起来这回事，小戈蒙信吗？”
“你猜？”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rl已经开始招呼小白回来，不知道要去哪。
“那要看小戈蒙要做什么了。”
“你还打算跟着我吗？”rl的黑眸微眯，这一不起眼的动作透出了些许警惕。
祂又有什么想法了？
“唉，小戈蒙真是无情无义啊，这就要……”
rl又一次打断祂，说：“整个金字塔这么大，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去看看岂不是可惜了？”
“我正好给小戈蒙当个向导，如何？”
“你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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