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孩子模仿人的行为叼着羽毛笔，黑色笔记本上字迹潦草。
在祂新翻开的一页上，开头写着“人类是悲哀的”。
羽毛笔在祂手中颤抖，殷红的墨水在白纸上留下一行行扭曲的文字。
“总有些事物是短暂的，一如夏花与冬雪，美而转瞬即逝。
“他们就只是用一生的光阴去追逐生命里无数个这样的过客，并愿意为此支付一切。
“可是这些对我，对我们而言，就像那么多的星球中的一颗，微不足道。
“因为渺小，所以脆弱。
“我偶尔也会想，想会不会真正存在那样的一个人，愿意用生命去换另一个人回来。
“只是因为我想，所以这个文明就涌现了无数那样的人。
“我想看看，他们之中，能不能出现下一个挣脱命运的人。
“我已经失望了五十五亿五千七百一十三万年，或许我还将继续失望五十五亿五千七百一十三万年。
“他们自以为反抗成功的，是他们眼中的命运。
“我看着他们闹剧一般的欢呼，殊不知他们的胜利也是我写好的剧本之一。
“这是他们在我眼里，最大的悲哀。
“因为渺小，所以愚昧。
“我永恒存在，当我是命运时，我的存在就贯穿了‘无尽’，我可以等那个人等到现在的宇宙都崩塌，然后说，还会有下一个宇宙。
“我选择创造出他，依我的愿望。
“这是我的第一部作品，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我的主角不会让我失望。
“我给他拼凑上另一段命运，只为了看他能造就怎样的传奇。
“说不定，他能成为我的收尾作呢？”
“我是不是很像人？我也在用无尽无休的岁月去等一个人。
“等下一个我。”
祂合上了笔记本，望着漫天命丝发呆。
“好冷啊……”祂喃喃自语。
祂困了。
幻梦境时间8:42，狄拉斯-琳。
小白即将断开链接，现在的状况远远超出了预期。
分析中……水流速度计算中……水流方向判断中……
还来得及吗？
梦魇透明的利爪勾住了rl的斗篷，奇异的音节从修斯诺德口中迸发。
他正被卷进深海。
海水灌进气管，充斥口鼻。
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
金色的竖瞳与神明如出一辙，原本聚集在左眼周围的灰白沿着皮肤的纹路蔓延。
他拽着意识中的梦魇，脸上爬满丝丝缕缕的灰白裂痕。
指尖用力，裂纹扩展到梦魇透明的躯体上。
玻璃破碎的声音。
时光在海中散开，犹如滴入清水里的一颗墨水。
睡神的目光投向他。
就算他打碎了梦魇，他也不能脱离深海。
说不出话，无法呼吸。
就像一具破破烂烂的人偶。
这里的……还不是睡神的本体吧……？
先……把白凇……送出去……
能听到吗……有谁能听到吗……小白……听得到吗……？
他在昏沉的意识里不断呼唤。
没想到……大意了……只是……看了一眼……
投影外的小白暂停了链接中断，她在尝试破译一组微弱的脑电波。
她听到了。
是否尝试唤醒？
是。
警告，唤醒存在风险。
是。
白凇也看到了睡神，可他的状态远比rl好。
他在水中扑腾两下，勉强拉住了rl。
突然，他眼前的一切都黑了下去，如同电影的终幕。
他在这个过程里产生的想法都被重新排列，变成了全新的意思。
天旋地转。
他睁眼时，已经回到了现实。
旅店里遇见的金发少女收回身上密密麻麻的一堆管线，看起来有些惊悚。
另一边则站着自己早些时候还在追查的逃犯。
小白没有说话，投影的画面转到了rl的脑电波。
片刻她转头，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问：“我需要你说出遭遇睡神的过程。”
白凇虽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不傻。
他知道自己未必能赢这个女孩。
“8:06左右，我在三楼的一块木板下看到了自己的玉佩。我在上楼前确认过随身物品，我也在发现玉佩后再看了一遍，玉佩还挂在腰带上。而当我再看木板的时候，木板下的玉佩消失了。我转身想问老板，结果老板同样不见了，人间蒸发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我再次看向木板，下面的玉佩又出现了，我把木板撬开，玉佩就在下面，可是我身上的玉佩刚好发出了和长剑碰撞的声音。
“我再三确认，这就是我的玉佩。
“我带上两块玉佩，抬头的那一刻看见老板站在走廊尽头，于是我追了上去，原本腰上的玉佩被不小心甩了下去，掉在地上，正巧是那块木板的位置。在我迈步时恰巧把木板踢回了原来的位置。
“我也明白我为什么会在木板下看到玉佩了。那是未来的景象，准确来说，那片区域处于一个时空折叠的状态，我走上四楼就是走进了未来，走进了另一个时空。
“但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见到理应在那个时空的我，反而是我处于一种错位的状态。
“实际上我在那里待了很久，直到我推开四楼最后一间房间。我在那时产生了强烈的睡意，还能听到炉火噼啪燃烧的声音，有点像冬天家人围在火炉边取暖。
“我睡着了，再次‘醒来’看到的就是冻原。”
“所以你其实没有和睡神正面遭遇。”
“对。”
“根据你的话，你最后遇到了那个时空的你。”小白看着投影。
白凇皱眉。
秋眼代替小白回答：“喏，就这么说吧，同一个时空是不可能存在两个‘白凇’的，所以你作为外来者一定会先于那个时空的原住民被挤出去。”
他靠近白凇，金色发丝从眼前滑落。
“比起这个，我们更关心你到底是哪一个白凇？”
白凇没有后退，问：“你的意思是我是那个时空的白凇？”
“没有人能证明你不是。”秋眼毫不退让。
“好，就这么说，我是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无论是哪个白凇都经历了相同的事不是吗？”
“当然不一样，就比如，我们不知道那个时空的白凇有没有遇见他。”秋眼丁香紫的眼睛里倒映出白凇不自觉移开目光的模样。
“还是说，你也分不清？”
白凇仍未妥协：“那我有什么必要取代这个时空的白凇？”
“有很多，就比如你当时已经濒死什么的。”
白凇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正常的发展应该像我们这条时间线一样，白凇遇到他，最后成功得救。可如果你那个时空他没有来呢？假如他直接回房间睡觉了呢？”
白凇无法再找到反驳的理由。
“他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只能是那里根本没有他。”
白凇终于抬起头，坦然地说：“对，那里没有他。但是我仍然来到了这个旅店遇到了睡神，睡神的目的也不再是找他。”
有点像……对照实验？
秋眼显然不擅长思考这些事情，于是他看向了小白。
小白正盯着投影，她在紧张。
如果折叠的时空，是在梦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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