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境的夜晚回荡着天河流淌的声音。
白凇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虽然说了不睡，但这样干躺着还是有些难捱。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醒，这事好像不是他能决定的。
白凇没有定闹钟的习惯，作息规律得吓人，不熬夜不晚起，坚持每天睡午觉，起床完全依赖生物钟，偶尔会有人叫他起床，但那一般是有大事时。
最近没有大事安排，算算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的样子。
白凇翻个身，黑白夹杂的长发散落，他在躺下之前散下了辫子。
没有安排就意味着他不会被提前叫醒，不会被提前叫醒就代表他要度过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且心惊胆战的两个半小时。
而被叫醒则说明出了特殊状况，他醒来也要面对未知突发事件，一时间竟说不清哪个好些。
白凇向上拉了拉被子，枕边的长剑同他一般安静。
敢睡也睡不着。
白凇在被窝里辗转难眠，最后干脆坐起来，将长剑抱在怀里，对着前方的空气说：“出来。”
墙角边一道阴影缓缓游出，凝成一个人形影子，随后在他面前跪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接下来要询问有关白凌的事。”
“是。”
“他近期在幻梦境活动频繁吗？”
不能直接问白凌在搞什么名堂，他们八成也不知道。
“老板每晚都能进入幻梦境，请您具体询问。”影子的回答十分僵硬，像是被提前设定好的程序。
白凇皱了下眉，接着问道：“他在幻梦境期间有没有频繁外出？”
“老板经常外出，打理白家在幻梦境内生意。”
“幻梦境内的生意有哪些？”
他还真不清楚白家在幻梦境的产业。
父亲允许他进入幻梦境只是出于“培养”的需要，不会让他在现在接触过深，幻梦境的事情不是随随便便能掺合的，他能保命也不是在这里浪费的。
活下去是首要任务。死了算他自己没本事，他是家主的独生子没错，可他父亲不是。
白眠锦不就是他的堂兄之一？
这是一个了解一下的机会，在白眠锦的地盘至少不会死于他没有设计过的意外，何况他大概率不会动手了。
“常规商务和越级商务。”
常规商务，包括正常的贸易往来和非法的勾当，当然，在幻梦境就不能叫非法了。
越级商务是指……
是他想的那样吗？
“越级商务是？”
“承接部分有关越级存在的生意，包括封印、抹杀和驱逐。”
白凇瞳孔放大。
……什么？
封印、抹杀和驱逐？
越级存在？
每个字每个词他都听得懂，组合起来就成了一堆乱码。
“怎么解决这类委托？”白凇的声音里混进了一丝颤抖。
“老板有办法。”
白眠锦的办法……他之前各种各样奇怪的行为……
难道，这次也是他接到的单子？
自己是被顺带牵连的？
“他最近有接到越级商务吗？”
“有。”
白凇握着剑柄的手收紧了一下。
这么说，他一开始就知晓全貌？
那他的行为就不那么怪异了。
比起他在策划什么掀翻白家的大事，白凇更愿意相信这是一桩生意。
虽然，事实可能就是更坏的那个。
“好。你走吧。”
他没有问生意的内容。
之前白眠锦三番五次插科打诨都不肯说，影子哪里会说？
就试着自己去找找吧。
影子消失在地面后白凇提着长剑起身，走出房间。
四处灯火通明，从栏杆到门框都雕着繁复的花纹，灯笼里点着的是蜡烛，纸上的影像变换着，灯角悬挂的流苏微微晃动。
走廊曲折，左边是一间间客房，右边透过栏杆往下看是种着花草修着水池的天井，池子里正好倒映出一轮明月。
月亮旁边却没有太阳。
这是白眠锦布置的……幻境？
只用于装饰，还是有其他功能？
白凇顺着楼梯走到二楼，所有门都关着，所有灯笼又都点着，让人搞不明白屋主人到底有什么用意。
不过看上去确实好看。
白凇没有进入其他房间，影子还在看着他。
而且……白眠锦真的有“客人”在里面也说不定。
四周安静得过头了，连草木被风吹动的声音都没有。
只有白凇自己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走廊，烛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到地面上。
他没有开口唤出影子。
这里的气氛堪称古怪，静到他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收敛呼吸。
一楼，穿过天井，走进另一方院落。
各种不同季节盛开的鲜花在这里同时开放，花香弥漫，精心修剪过的枝叶在夜晚的笼罩下显出张牙舞爪的阴影。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旁竖着灯，但是只有一小圈光晕染在路上，就像被黑暗咬去了一部分一般。
两盏灯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中间有一片光照不到的黑暗。
白凇的右手轻轻扶上剑柄。
虫鸣、鸟叫、翅膀扇动的声音、树枝碰撞的声音……这些全都没有，如同声音被溶解在了黑夜里。
死寂。
身后一片黑沉，路灯的光早就消失不见。
白凇继续往前走。
他维持着原本的行进速度，脸上没有多少惊慌之感。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恐惧，这点东西还吓不住他。
本家不是没有这种诡异现象，甚至还很多。
他拔出长剑，一声低沉的剑鸣响起，打破了寂静。
穿过云墙，一座小拱桥连接陆地与亭台，桥下的水时不时泛起一点波光，而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片黑沉，看不清水底。
白凇走过小桥，桥边传来落水声，他回头，同样空无一物。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
一座院落建在水中央，水域的面积对于园林而言像是太大了，然而建上这座小院后倒显得刚好。
白凇站在院子的入口前。
立了两盏于事无补的灯，院落里的情况倒看不清。
他走进院里，突如其来的光亮使他不适地闭了下眼。
这是……？
白凇诧异地瞪大双眼。
一座仿照清醒世界白凌的住所修建的院子，在夕阳光下呈现在他面前。
他转身，身后是来时的路，那边一片漆黑。
白凇咬咬牙，接着探索。
他轻易就能找到白凌的书房，毕竟白凌喜欢在书房谈大事。
他推开门，那里面的情景更让他感到震撼。
一阵风吹过，广阔到无尽头的黑暗中，无数悬挂起来的画卷翻飞、重叠，模糊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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