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何坐在墓碑前发呆，温室里挂了几盏不算明亮的灯，灯光让她刚好能够看清面前的墓碑。
上面的字迹略显模糊，绘上去的彩色图样也有点黯淡。
她记得这些墓碑对应的每个人，不需要上面的字也知道这是谁。
她的目光突然聚焦在某一点。
一根银白的细丝搭在这块墓碑与大门间，像是凭空出现的。
安何转头，没有拔刀的动作，显得并不意外。
她知道有人要来，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她今晚不会太平静。
一抹白色随着脚步声渐渐清晰，白发女人的眼上缠绕着一圈绷带，但步伐毫不迟疑。
百目。她认识的，这个人以前经常会来接活，近期倒不怎么常见。
百目在她面前站定，墓碑上的蛛丝被收回：“看来他是找到这里了。”
“嗯。”
安何站起身，拍了两下黑色裙摆上的灰尘，说：“走。”
百目没有拒绝她的邀请，跟了上去。
她们走出温室，顺着小路不疾不徐地走。
“你们今晚接了谁的单子？”安何问。
“白凌。”
白家的二当家，最近赏金确实不低，情有可原。
“那就是他没错了。”安何既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百目说，二人都没有在看着彼此。
百目点头，手里的蛛丝拉长：“白凌不好杀，他的底牌太多。”
安何不置可否，她没有和白凌交过手，对这个人的了解仅限于商业层面。
当然，她知道这位商人除了能力外的风评都不太好，私底下做过什么她也大概知道，那么值钱的人头，没犯过事是不可能的。
“你们的现任雇主呢，没有一起行动吗？”安何问出第二个问题。
“你指rl他回清醒世界了，估计也没有想到白凌会向秋眼开枪。”
是了，秋眼目前算他的属下，白家和洛夫克拉夫特家的关系不差，白凌要杀了他……
洛夫克拉夫特家的神选叛逃是当初轰动一时的大事，难道他们那边还下了追杀令吗……她没有接到消息，就说明没有。
抛开这层关系不谈，白凌也不会和rl撕破脸皮，最基本的生意往来是可以保留的。
如果秋眼真的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最近榜上的赏金都有上涨的趋势，白凌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恰好在他一定会来的位置，结果失手了。”百目跳过了rl和白凌之间发生的事，简单回答，随后又说：“赏金都在上涨吗？”
她没有注意这个。
“是，不管是皮克曼家的议长还是洛夫克拉夫特家的家主都有涨。”
“是吗……”
交流到此结束，和交换信息没什么区别。
安何回过神时已经走到了大门前。
“你要去见他吗？”
百目的头偏向安何，好像在“看”她。
“不了，我并不想见到他。”
安何也没有强留她的打算，现在还没有传来坏消息，那就不会再听到不幸了。
她站在门前，看着百目离开。
“慢走。”
百目走出几步又转过头，犹豫了一下，问：“你那边……有什么能解除诅咒的方法吗？”
安何似乎有些奇怪她问的问题，但还是答道：“看是哪种诅咒。”
百目点点头，若有所思，转身离开了。
她的确快要醒了。
安何看着她走出院子后才走入门内，门后有一个人静静等待着，见她进来后开口：“成功了。”
安何的脚步顿了一下，嘴角微微露出一个不带多少温度的笑。
月光透过玻璃镶嵌窗照在秋眼脸上，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活下来了？
他身边围着一圈人，床边的医用推车上还摆着沾着血迹的医疗器械。
他没有表现出过激反应，那些人见他醒来后很快就离开这个房间，门被关上，只剩他一个人留在房内。
他试着移动身体，却被大脑传来的痛感阻止。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扇凭本能来到的大门前。
看现在自己还活着就知道是来对地了，至少没有传错位置。
秋眼再次试图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
感觉头上像裹了一圈纱布，除了眼珠能转外哪里都不能动，应该试试能不能说话。
就在他刚准备开口自言自语时门被推开，一个眉眼熟悉的黑发女子走进屋内，随手拉过一把高背椅坐到床边，一言不发。
秋眼将眼珠转向她，说：“小何？”
可以说话，只是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一说话喉咙一阵一阵地痛，发一个音痛一下，喊两个字就已经是极限了。
一般而言他可以通过写字条之类的方式来交流信息，但他目前动不了。
安何手指轻敲两下椅子扶手，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随后问道：“伤，怎么受的？”
她需要再确认一遍。
还有那个人……会是他开的枪吗？
秋眼依旧躺着，看了她一眼后眨了两下眼，万分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白凌……”
他说的不清不楚，安何听着表情不变，又问：“rl呢？”
“回……去了。”
安何看出他的状况不好，没有继续问，而是向他解释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你的头被打穿了，所以现在你暂时不能移动，就先留在这里，等你回到清醒世界应该只会感觉头痛。”
秋眼连续眨了几下眼，表示明白。
白凌……下手真狠啊。
“白凌那边我会派人去看，他有没有权柄还不能确定，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
“别……”秋眼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扯着嘶哑的喉咙制止道：“风险……”
风险太大。
白凌那种被分尸都还能重新接回来的能力实在诡异，那些乱七八糟的符鬼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效果，怎么说都太危险了。
这是他第一次切实感受到那个混蛋一天到晚都在招惹些什么怪物。
安何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透过没有拉窗帘的窗户看着幻梦境的夜景。
墙边的壁炉噼啪作响，幻梦境的夜晚并不温暖。
这座古堡存在了很久了，尖塔、拱门、拱顶、飞扶壁、束柱……每一个上都刻满了时间的梦境。
这能算宽敞、暖和的大房子吗？
温室里的鲜花永不凋零，这是他们想要的花园吗？
安何没有问出口，也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了。
她甚至都不确定，秋眼是否还保留着这段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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