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之内。

    又经历一系列繁琐礼仪的裴璟,终于坐上象征大虞最高权力的至尊位。

    此时此刻。

    她垂下目光,俯瞰那几乎看不清面容的群臣。

    心中依旧不明白,为什么有如此多的人向往这个位置。

    但她知道,自己不需要明白这些,她只需要做一个‘无功无过’的皇帝,让大虞度过这最艰难的时期。

    到时退位让贤,自然顺理成章。

    想到此处,裴璟缓缓开口:“诸位……”

    还没说完,她就自己闭上了嘴。

    因为她看到,吴霄汉从礼部官员手中接过了传国玉玺。

    萧铁衣也从一名御前卫那儿接过了破蛮弓。

    两人同时迈步向她走来。

    这一瞬间。

    宫殿之内鸦雀无声。

    静到落针可闻。

    裴璟隔着冕旒看向二人,终于有了一丝‘实感’。

    从今日开始,自己就是大虞新帝……

    也是三座天下前所未有的唯一女帝。

    她忽然觉得有些荒谬,竟是在殿上笑出了声来。

    文武百官全都低着脑袋,不敢吭声。

    这时,两人拾阶而上。

    吴霄汉垂首上前,递出玉玺,轻声说道:“陛下。”

    裴璟看了一眼大虞至高权力的象征,没有伸手接过。

    而是转头看向萧铁衣握着的破蛮弓。

    察觉到裴璟目光,萧铁衣将大弓一翻。

    轻如羽毛般平举在手。

    裴璟笑了笑,向他伸出双手。

    萧铁衣便将破蛮弓递到她的手里。

    无声无息地渡了一丝真气,让裴璟也能持之如无物。

    被裴璟捧在手中,那张灰扑扑的破蛮弓轻轻颤鸣,一丝明黄色的气焰沿着她指间流淌,哗啦一声,将整张大弓点燃!

    刹那间。

    激荡气浪翻腾,颤鸣声不断回荡在大殿内外。

    殿上百官神色惶恐,纷纷抬头看向那端坐至尊之位的身影。

    嗡!

    裴璟将大弓顿地,发出更加刺耳的震鸣。

    一道道明黄色环状气焰层叠蔓延。

    冕旒轻摇,长袍翻动,令她看起来宛如神人一般不可直视。

    随后。

    她伸手接过玉玺,手扶大弓,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吴霄汉望向这一幕,欣慰地笑了笑,躬身拜下:“拜见陛下。”

    萧铁衣迎着那拂面气浪,微微一眯眼,拱手低头:“拜见陛下。”

    百官终于回过神来。

    一时间,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传遍大殿。

    几乎压住了破蛮弓的嗡鸣!

    在一声声‘拜见陛下’的高呼之中。

    大虞新君裴璟,登基继位。

    ……

    女帝登基,昭告天下。

    如此前所未有之事,在大虞引发了又一阵轩然大波。

    百姓之中,倒是没有太多反应。

    毕竟这天下谁来做皇帝,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反倒是权贵阶层,对此多有不满。

    不消几日,大虞便已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此势愈演愈烈,席卷各州各地。

    甚至还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啸聚而起,其中就有一些世家大阀的身影。

    结果没过几天。

    其中几位‘声音’最大的家主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割了舌头。

    随后不久。

    大虞怀仁王收到了一颗人头。

    正是被他派出去挑动世家大阀的宗师客卿。

    据说怀仁王收到人头之后,吓得几天不敢踏出王府半步。

    更是派人将封地郡城围得水泄不通,生怕照夜司跑来砍了他的脑袋。

    女帝登基以后,照夜司这把利刃终于重现锋芒,不仅以酷烈手段掐灭了许多人的野心,就连江湖也被整治了一番。

    虽说江湖武夫本就有意配合,名侠顾擎涛,逍遥剑韩东流,狡狐周啸歌等人亲自放话,稳住了五品,却未必稳得住其他人。

    对于那些有意寻死的武夫,身为宗师,自然不可能事事亲为,再出手管制一番。

    照夜司的刀,对准的也正是这些人。

    一时之间,江湖庙堂同时掀起波涛,但这滔天之势并未持续多久。

    在萧铁衣亲自出手,杀穿了凉薄山几座据点之后。

    江湖归于平静。

    随后,在峙州根深蒂固的风雨楼同样表明了态度。

    一州之地,无风无雨,顺利交接权力。

    但由女帝亲自指名的峙州州牧,却是那个曾经的十里坊小吏。

    洪云涛。

    ……

    “国本?”

    瑞云殿内,正在批阅奏折的裴璟揉了揉眉心,皱眉道:“现在谈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站在对面的吴霄汉平静道:“如今天下逐渐安定,再有几年光景,江湖与朝堂的两极也会有所缓和,你仅剩的一个破绽,就是没有储君。

    即便老夫不来催促,往后百官也会整日上疏提起此事,到那时你才会明白什么叫作不胜其烦。”

    在旁边替裴璟研墨的严采云听到这句话,动作也是一停。

    好像有话想说。

    裴璟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好气道:“你最好别开这个口。”

    “陛下。”

    严采云轻轻一叹,叫出这个她用了许久才适应的称呼,随即说道:“其实您心里清楚,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吴霄汉似乎猜到了严采云在说谁,那张老脸露出了好笑的表情,竟不急着催促了。

    裴璟一阵沉默,脑海当中,也想起那道白衣身影。

    随后就摇了摇头:“我有预感,真动了这个念头,到时他一刀一剑闯进宫内,非要杀了我这贪图美色的昏君,谁能拦住他?萧司主吗?”

    “大离夜主虽然杀性极大,但也不是滥杀无辜的性子。”

    吴霄汉的双手收进袍袖,乐呵呵道:“况且,陛下难道就不想把这种惊世武夫留在大虞?”

    裴璟眼神一闪。

    倒也没有反驳。

    吴霄汉语气悠悠,趁热打铁道:“若陛下真有这样的想法,最好尽快下旨,老夫听说这位已经打算回到峙州养伤。

    真让他回了风雨楼,往后再想留他,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听得这话。

    裴璟苦恼地挠了挠眉毛,“就不能不要这个储君?回头我把皇位让给五皇叔?或者让给他的儿子?”

    吴霄汉笑了笑,没有说话。

    裴璟读懂了他的意思,苦笑一声,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对严采云道:“你去宝库取些药材,送去关心一下他的身体,之后……就之后再说吧。”

    严采云看了看她的侧脸,低眉垂首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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