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永强也明白,徐老师这是借机发泄,轻哼一声回应道:“老师就是脾气小,说了两句就要走。”徐老师原本还有些犹豫,若能得到陈建国再多几句挽留,也许就会买下那杯酒。
然而贺永强大概是怕店里的生意太好,最终徐老师还是被激怒,甩门离开。
陈建国颇为懊恼。
这时牛爷刚好进到店里,看到徐老师脸色不悦出门,关心地询问:“建国,怎么了?徐老师今天有点不对劲,像是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陈建国试图圆话:“徐老师可能遇到什么急事……”
可贺永强口无遮拦:“你不清楚呀,徐老师其实就是舍不得那一杯酒钱。
才说了几句就走了,比个小女人还要容易生气。”
牛爷注意到贺永强出现,鼻子轻嗤一声:“这掌柜一来,场面果然不同啊,怪不得徐老师马上就走了。”
喝完一杯的贺永强再次搓了搓手指:“牛爷,我有件事要提醒你,今后你在我们店里喝酒,不能再赊账。
规则面前人人平等,别的人不赊,你也不能破例。”
牛爷尚未坐定,眉头紧皱:“小强啊,我还记得你还在用开裆裤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喝酒。
你要我凭什么让你赊账?”
牛爷身为乾隆后代,嗓音虽不高昂却威势十足。
他一站起来,贺永强顿时显得局促:“我只是这里的老板,我说了算。”
“很好!”牛爷转而面向陈建国,“我已经昨天结清欠款,今天不会再喝。”陈建国劝解说老者常常想念牛爷光临,愿意给他赊账,但这并不能打动牛爷的决心。
牛爷深沉地说:“打了一辈子拼过来,这下算是空忙一场。”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牛爷很重视自己的身份地位,他并非不愿付账,不让他赊账无异于侮辱他。
岂能容忍他人这般羞辱而不抗争?
贺永强对失去两位客人毫不在意,反而迁怒于陈建国:“陈建国,刚才你提起老贺头什么意思?他在病床上动弹不得,整个酒馆我说了算。”
陈建国不悦地反驳:“您现在才是当家人,但他们俩还不是听了你离开的。”
贺永强敲了敲桌子:“你意思是是我让他们走的?徐老师小气离开,牛爷赊账不成也离开,这种不识好歹,都是惯出来的。
开店不是做服务,我们是为了挣钱。”
贺永强的言论有板有眼,甚至让陈建国都有所动摇。
他解释说:“我们要靠老顾客维系酒馆啊,亏待他们会失去新的客人。
爷爷开这家酒馆就是求客源,可你倒把顾客往外推。”
贺永强回应道:“你觉得我会受教训吗?你等着,只要没了爷爷,这里就不会有你的位置。”
明白了贺永强的决心,他准备一有机会就把陈建国赶走。
以贺永强的经营状况,如果老贺不出手帮忙,这家酒馆很可能很快就无法经营下去。
陈建国提问:“没了顾客你会焦急吗?”
“我急什么?”贺永强回应,“酒我有,酒馆我有,等老家伙走了,我就把这些卖掉,在农村也能过得舒心。
我会考虑搬到乡下去。”
贺永强固执又好高骛远,不好好利用这家酒馆,竟然梦想把它卖出换成田产在乡间享受生活。
这要是让老贺头知道,恐怕立刻就气坏了。
“这个店是你爷爷一生的付出,你能忍心卖掉?”陈建国说。
“他老不在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还值得我去留恋吗?”贺永强反驳,“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别小瞧我没识人的眼光,这酒馆和你无关紧要。”
陈建国对他的话语有些哑口无言。
陈建国讽刺道:“如果这和你相关,你也不会坐在这里。
大 ,这里你的地盘,你说了算。
你要把所有人都赶走,我也不会干涉。”
陈建国心中对贺永强没有任何期待,尽管他说的是激将之词,而贺永强似乎误会他是顺从自己了。
看着自己满意的场景,他背着手来回巡视。
他显然分不清是非曲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这时,店门被推开,陈雪茹进来了,她身段婀娜,一手挽住一件棉衣,走向柜台,在陈建国跟前停下。
老板……
贺永强立刻插话:“我提醒下 ,这才是店主,贺老板哦。”说这话时,他还挺胸抬头,颇为自大。
陈雪茹短暂的惊愣,但仍保持礼仪:“贺老板,请您忙,我是来找陈老板的。”
实际上,贺永强并无事务需忙,他径直坐到旁边位置上,目光如炬地审视着他们。
陈建国对此感觉不自在,仿佛成了被人盯梢的对象。
陈建国接过衣服,客气地说:“陈老板,劳驾亲自送过去。
我们去喝酒吧。”
“不喝了,还要盘点账目,醉了记不清楚了。”陈雪茹浅笑着拒绝,虽然谈不上倾城倾国,但也足以迷人心弦。
“那就等你不忙的时候请你。
”陈建国邀请道。
陈雪茹眼神瞥了瞥贺永强,陈建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他开口请陈雪茹离开:“老板,我帮你把她送出去吧。”
放下新棉衣,陈建国护送陈雪茹离开了酒馆。
回来后,发现贺永强拿着新衣研究,还在身上比画,陈建国进门动静让他赶紧把衣服收了起来。
他清清喉咙打破沉默,试图掩盖刚才的小尴尬,音调刻意放慢了一些,继续叙述。
“陈建国,你这个兄弟对自己还真挺大方啊。”贺永强道:“你的月薪够置办这套棉衣吗?”
“家主子,这点小事就不需要你费心了。”陈建国走到柜台前笑道:“如果你没事,可以再去弄些酒喝点牛肉来。
反正这天的生意也做不完,你就当帮衬我们的营生了。”
被陈建国这么一提议,贺永强还真觉得有些口馋了。
在这乡下多日,他还从未品尝过鲜肉。
刚才那条黄鱼都让他感觉难以充盈肠胃。
他朝小刘叫道:
“来一碟牛肉,再来一份牛百叶我想尝尝,看看你的手艺退步没有。”
“好的,来了。”小刘回答着,端来了牛肉和牛百叶。
贺永强见到眼前的肥瘦适中的牛肉,眼神一亮。
他拿起筷子,在桌面上轻轻拍平,夹取了一大片牛肉大快朵颐起来。
他对酒店生意的兴旺毫不紧张,反而是满口肉汁,吃得津津有味。
贺生子走进店内,看到没有客人的场景有点惊讶。建国大哥,怎么今天冷清成这样,连几个客人也没有?”他问。
“没事,有家主子在这里就好。”陈建国招着手让贺生子过来,然后递上了新的棉衣,“生子,这件给你,你试试。”
贺生子如同孩童般笑得纯真,带着点害羞的口吻说:“这么漂亮的棉衣,我害怕穿脏。”
“弄脏了洗就是了。”陈建国说着,催促道:“快脱掉你的旧衣裳,换上新棉衣。”
贺生子褪去那件外披的、棉絮已掉光的外套,露出内里的薄衫,甚至还能看见几个破洞。
穿上新衣后,他显得有点不适应,微微活动着背部肌肉。
“穿上去真暖和,建国大哥,这是我从没体验过的温暖感。”贺生子赞叹道。
习惯了旧衣服的他,一下子变得如此温暖,有些恍惚。
“就是要穿暖和些,这样才不会着凉。”陈建国叮嘱道,“你病了,老人身边可没人伺候。”
贺永强在一旁忍不住插话:“哎呀,这就是你的好心了农村孩子见识浅,一件衣服就能把你笼络过去。”
贺永强的话带有讽刺的意味,像是带有剧毒。
贺生子回应说:“家主子不用讨好我,我自愿追随建国大哥。”
这时贺永强问道:“生子,你现在到底听谁的?我说我才是这间酒馆的掌柜,你是小伙计,你应该服侍我,以后记住这一点。”
贺生子低声咕哝:“若非建国大哥,我才不在这陪你呢,一见面啥客人也没了。”
“小子,这话你要再说一遍?”贺永强厉声道。
贺生子不再作声,他知道身为伙计,怎么也抵挡不住老板的命令。
忽然门开了,子和蔡全武走入店门。
陈建国立刻吩咐:“生子,招待一下新客人。”
贺永强望着门口,正想发表意见,陈建国连忙打断:“家主子你去好好享乐,一会时间久了肉会变硬,就不美味了。”
闻言,贺永强便坐下专心品味他的牛肉。
对现在来说,没什么比美食更重要了。
蔡全无掏出一枚五分钱递到贺生子面前:
“这是我们俩人的,每人要二两酒、一碟花生。”
贺生子熟练地接待他们,“没问题,请稍等片刻。”
蔡全武目光犀利地说:“生子你今儿个好像穿了新衣啊,得小心点,别沾上了油腻。”
贺生子欣然应承,开心地前往为他们斟酒。
不过他的行动比平时要更为小心翼翼。
新的衣物即便是在过年时穿都要倍加小心,无论坐还是站,都会有所顾忌。
如今穿着高档衣装进行劳作,贺生子内心难免感到不安。
上了一壶酒,一碟炒花生。
贺生子拿着五毛钱走向柜台,正要递给陈建国,却不料贺永强一步跨过上前。
“你还有没有规矩!赚到的钱当然要归我。”贺永强语气不容置喙:“记清楚,我是这里的酒馆掌柜。”
强子和蔡全无听到响动,才发现贺永强返回酒馆,两人都互望一眼,脸上显露出不悦之色。
贺永强早前就出言侮辱了苦力的身份,如果知道他在场,强子与蔡全无疑定会选择离去。
但是桌上的酒与花生已上,他们不得不假装无视贺永强的存在。
两人碰了碰手中的酒杯,就着花生对饮起来。
贺永强吃到一半的牛肉,唤过贺生子道:“过来帮我再添半斤酒就好。”
他特地朝着强子和蔡全无不快道:“喝酒哪能光喝水,要有荤腥才尽兴。”说时还不忘用挑衅的眼神盯着他们。
强子性格火爆,怎受得了如此阴阳怪气的话语,一把拍桌站立:“贺永强,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的意思还不清楚?”贺永强自视甚高,夹一块肥肠在筷子间晃动,“我看,做你们这行的得多沾点儿肉,不然哪儿有劲头去卖力劳动呢?不用节省,肉类还是需要有的。”
强子霍然站起,情绪已不可抑制:“我还真不舍得买肉,难道你要强买强卖不成?”
贺永强轻蔑地瞥视他们:“要强买强卖又怎样,你们还得有足够的银子才行!”
蔡全无法定也被激怒,但他起身时动作明显不如强子粗鲁。
“酒馆卖的是酒,你就这么不喜欢招待买酒的宾客吗?我才懒得喝酒!”因为家族世代书香,蔡全无即便是生气也能保持几分礼貌。
“不想喝何必留在这?”贺永强寸步不让,“嫌贵就在家里喝便宜的,自己准备去。”
蔡全无话音刚落,贺永强硬道:“你们若不愿喝,那就走人,钱也不要了。”说着,将收来的五毛钱放在了桌子上。
贺生子惊讶地看着,愣了一下后,转头望向陈建国,然后才缓缓取下桌上的五毛硬币交给了贺永强。
蔡全无收下钱后,强子摔翻了桌子上的酒杯,随后他和蔡全无离开了酒馆。
贺永强依然在大声数落:“连酒钱都没有的穷人,居然还跑来喝我的酒……”
尽管贺永强一系列行为令人不满,但陈建国并未表现出丝毫失望。
原先坐下饮酒的两位客人才真正因此扫兴离去。
对贺永强来说,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他掌控酒馆,五毛钱而已……
正如预料的那样,毫无转圜余地。
整个晚上营业时段零星地出现了几个不熟识的顾客,幸好贺永强收敛了口舌,不然状况可能更加混乱。
酒吧失去了平常的热闹氛围,甚至忙碌了一整晚的贺生子都昏昏欲睡了。
陈建国重新扮演他的助手角色,望着这个过于自我中心的年轻人的表现,心中暗叹。
换班结束时,贺永强内心还是有些愧疚,担心陈建国会向老头子告状。
“建国,今晚就别去看老前辈了。”贺永强建议说。
“既然少爷这么吩咐,我就遵命。”陈建国接着嘱咐,“生子,你也一道回去陪老爷。”
就这样,两人各自分头离去。
好的,建新哥。贺生子回应道。”
但心里十分厌恶贺永强,回程时他抱着旧衣服,低头快步行走,有意与贺永强保持距离。
快要到家门口时,贺永强仍不忘恐吓。贺生子,若你胡乱散布流言蜚语,我会让你失业。”贺生子低头不说话,回到屋里只为老贺头倒了杯温水,然后离开房间来到厨房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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