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沙坚持要处死陈仲华,他欺上瞒下,罪不可赦,更可恨的是事出之后毫不辩解,默认事实。
慕容玥在潮湿阴暗的地牢里哭求他解释片言:“你说啊!我会向阿娘求情的,只要你说,我求你了!仲华!”
他闭眼不看她,隐忍的痛苦已无法抑制,却依然无动于衷。
慕容玥终忍不住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曾说,若有一日对不起我,便让你来生瞎眼断舌,不得好死,如今你不说话,难道不怕遭到天谴吗?”
陈仲华抬起蓄满泪水的双眼,颤巍巍的嘴唇抖动着挤出两个字:“容玥…”
接下来又是死一般的沉寂,她终于愤愤离去。
一时间,女族公主慕容玥成了族宫和锦城最大的笑柄,她整日以泪洗面,与驸马的甜蜜过往如镌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爱会让人冲昏头脑,她也不例外,尽管已被伤透了心,却还是选择背弃母亲偷偷放走了陈仲华。
慕千千攥着拳头,泪流满面的问:“他真就跑了?”
“他死了。”这三个字,慕容玥不知用了多少年才可以轻描淡写的说出口。
陈仲华并未逃出族宫,而是自杀在了慕容玥最喜欢的珊瑚海旁,他割腕流下的殷红血迹与那几盆珊瑚海遥相呼应,枝枝似火,绚丽无比。
“他是个懦夫。”慕千千抹了把眼泪低声道。
慕容玥抬头望着眉眼与陈仲华极为相象的女儿,平静的说:“他是个好人。”
好人算是褒义词,但用在一个满嘴谎话的浪荡子身上,着实不妥。
尽管风言风语随着慕容玥的肚子慢慢大起而愈发不可收拾,但她依然不信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此生不渝的男人会是如此不堪。
她出重金寻了密探调查此事,双生子出生那日,密探回消息称这一切原是那褚娘作恶。
褚娘原名褚香菱,因褚陈两家交好,故而她与陈仲华从小确有婚约,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只可惜褚家官运不济,中途就下了海,也算是富甲一方。
陈家虽世代为官,却不善圆滑,廉洁死板,鲜少变通,得罪不少人,官阶从未上过九品。
陈仲华本是陈家改头换面的一代,他初考便中了进士,被授为七品编修,却因不肯与同僚合污,不愿对皇家史书背离事实撰写,所以被栽赃陷害罢免回家。
褚家那时已为女儿备好了嫁妆,忽闻此消息,本是高攀的一桩亲事却成了低嫁,岂不是太伤脸面?故而这桩从小订下的婚约便因陈仲华的罢免被搁置起来。
褚香菱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又听家中父母不停吹着耳边风,一想到日后要粗衣糙食,无人侍奉,心里便也打起了退堂鼓,直到褚家亲自上门将这桩婚约取消,两家算是一拍而散。
谁料褚香菱小小年纪却不自爱,与县丞家风流大公子私相授受,有了身孕,那县丞本就是恶霸,非但不承认,还扬言要将褚家赶出城,褚家老爷一气之下便与褚香菱断了关系,将其撵出家门。
褚香菱饥寒交迫时在破庙济身,听闻了女族驸马之事,才得知陈仲华已飞上枝头,故而心生毒计,想着慕家为了颜面定会出面处理此事,她便能顺理成章为自己讹上一笔余生也不愁的傍身银子,她将故事编的生动又可恨,却未料这女族长夫人反其道而行之。
陈仲华明知那是诽谤,但他也知慕沙的脾性,定不会饶了褚香菱,非但她,连同她襁褓中的婴孩也不会放过,于是他选择吞下这枚苦果。
慕容玥时常在想,若她将孩子的事早早告诉他,或许他不会死,毕竟两条命和两条命同时放在天平上,他对她的爱一定会让天平偏向她这一边的,可是没有如果,他已经死了,死在了她最爱的那片珊瑚海旁。
“我若是你,便将那女人找到千刀万剐!是她害我和笙笙没了爹,是她让阿娘备受耻笑!”
慕千千一拳砸向案几,已经冰凉的茶水被震出茶盏,滴落在地毯上。
慕容玥轻轻拭去脸颊已干了好几遍的泪水,将慕千千砸的通红的手握在掌心轻揉着说:“那女人没落到一点好处,被你祖母赶出锦城后,病死在了一家驿站的马厩里,她那孩儿也不知去向,恐是被人抱走,恐是被野狼叼去填肚也不可知。”
慕千千沉默许久,才将慕容玥抱住,难过的说:“阿娘,阿爹是好人,但他不是好夫君和好阿爹,他终究辜负了你,或许…或许来生真如他的毒誓般凄惨…”
慕容玥忙推开慕千千,一脸紧张:“断不可胡说,纵然他对不起我,但我依然希望他生生世世…平安顺遂。”
一个女人被伤透心还依然愿意祝福那个男人,那一定是爱到了骨子里才会如此,慕千千心疼阿娘,却也无权干涉,那是属于阿娘和阿爹的爱情,与她无关。
她想起了那个未来已死的瞎哑父亲,忽然泪流满面。
前世今生,轮回往来,是虚是实,也已真假难辨,若誓言能应验,她希望那晚在流星雨划过之时,许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锦城在封闭了一段时日后,随着王记粥铺的重新开张,其他店家也陆续开始营业。
时逢卯时未过,朝阳初升,城内各处已是人声鼎沸,西京街更是人潮如织,贩夫走卒往来穿梭,一片祥和之象,好似之前玄门外的那场刺杀并未发生过。
白卿言将一包金锭甩给鹊楼管事,接过白飘飘那张以假乱真的身契,将他扯出门:“别磨蹭。”
展泽还未打好结的包袱被扯的七零八落:几件骚包衣服、几盒绸庄许掌柜送的香薰、一对成色上好的玉鸳鸯,他看着那些东西叮当落地,一脸无奈,也只得净身出户。
“怎么?伶人还没做够?”白卿言看他依依不舍的样子调侃道。
展泽没好气的甩了甩袖:“公子何必急于这一时?骕骦和纤离,我爹已命人送来,便是今夜出发,也不过一日就能到京城,倒可惜了我那对玉鸳鸯,日后还想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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