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地深邃而寂静,浓烟如一道混沌的墙壁,伫立在身后。
夙鸢环顾四周,野草在风中摇曳,犹如鬼魅的哀嚎。
这片坟地约有数千座坟头,每个坟头前都悬挂着一只红色的灯笼。微风吹过,灯笼随风起舞,闪烁着一丝血腥的光芒,给这片坟地增添了许多阴森的气息。
夙鸢抬头望去,此地位于矿山东南山脚,那日从上往下看时,被山腰的几株合抱大树挡住,未曾留意。
她忽然感到背后冷风袭人,这才发觉跟踪的人已凭空消失。
此时,一声低沉的呵斥传来:“若非我及时察觉,你险些将村中机密泄露于外。此事若被村长知晓,定不轻饶!”
“我会怕他?”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春岚。
夙鸢心中一动,循声望去。
另一个人叹道:“你又何必总是触怒于他?”
春岚厉声道:“可我就是恨他!恨他!”
那人长叹一声:“我懂你心思,可又能怎么办?整个东粼及其七县都是如此。”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主持正义公道!”
“你不可乱来!”
“……”
夙鸢听他二人争执,随时要从浓烟中走出来。
她心跳不觉加速,偌大的坟地竟无藏身之处。
可浓烟里的声音越逼越近,夙鸢心里一横,选了最近的坟头,躲在墓碑之后。
就在此时,浓雾之中走出了几个人影。
夙鸢悄悄探出头,一眼便看到了春岚和另一个身着黑色长衫、面戴青铜面具的人。那面具人背上还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竟是李元狐。
面具人低声道:“你切不可轻举妄动,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还有什么生机可言?”
“你可知我背上所背之人是谁?”
春岚斜瞥了一眼:“谁?”
面具人道:“他是新任东粼太守。据潘大人说,此人到任后即大行仁政,救困扶贫,实乃不可多得的好官。”
春岚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那岂不是更好?他若娶我,我便能做太守夫人,毕竟只靠潘大人,还是太势单力薄了些。”
面具人一听,斥道:“我看你想男人想疯了!”
春岚冷哼一声:“凭什么你们男人可以乔装打扮后去青楼寻欢?我就只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在这里装鬼吓人?”
面具人急忙四下张望,见并无外人才放心下来:“你何时能管住你的嘴巴?这话要是被村长听到,下次就不止罚你看守村口那么简单了。”
春岚蔑然地瞥了一眼面具人:“他知道又如何?自我姐姐死的那一刻起,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面具人叹了口气:“你姐姐的死也不能全怪村长。”
春岚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怒火:“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你吗?因为你骨子里和整个石溪村的人一样,都是那么地自私和冷漠!你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姐姐就是因为你们的冷漠才死的!”
“春岚,此话何意啊?”一声苍老而低沉的呵斥蓦然传来,震得夙鸢心头一颤。
她抬头望去,只见几个身影如同幽灵一般从墓地里钻出。
为首的老人身穿一袭玄色缎袍,手拄着一根黄金制成的龙头拐杖,显得威严而神秘。他身后还跟着个年轻人,各个眉目低垂,极为恭敬。
面具人见状,不及思索,立刻跪下:“拜见村长。”
石溪村村长轻蔑地斜瞟了李元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有外人在此,为何不杀了他?”
面具人眼皮略略一抬,低声禀道:“此人是东粼太守。”
村长冷哼一声,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厉:“难道我们没有杀过东粼太守吗?”
春岚此时“扑通”一声跪下,指着李元狐道:“爷爷,我要嫁给他。”
面具人焦急地阻拦:“此事万万不可,他是朝廷派来……”
“就是因为他是东粼太守才有价值!”春岚冷涩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只要东粼太守成为石溪村的女婿,我们的事情就能无后顾之忧。”
村长目光深沉地盯着春岚,片刻后,眼睛里掠过一丝冷笑:“是啊……如此便能扩大我们的势力,朝廷真是大意,竟派了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过来。”
他转目盯着春岚,面上寒意尽敛,露出一个笑脸:“你和你姐姐一样,都是为村子着想的好孩子,今日我便成全你。”
春岚听到他的话,身体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她双手卷起,猛地一磕头,只道:“谢谢爷爷。”
面具人站在一旁,面露忧色,却未敢多言。
夙鸢躲在墓碑后,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妙预感。她正思索着对策,忽觉脚下松动。她暗叫不妙,想要稳住身形,却已经来不及了……
三个时辰后。
李元狐自昏迷中转醒,目光所及,只见自己身处一片艳红之中。他歪头细看,方觉自己竟躺于一新房之内,新郎吉服在身,红得刺眼。
他揉了揉太阳穴,“咕噜”几声,腹中忽感饥饿。
李元狐瞥见桌上放着几个蕃薯,便一跃而起,伸手便将蕃薯抓入怀中。
他一边啃食,一边回忆着先前所发生的事情。
三个时辰前。
李元狐与春岚对峙时,掌心那道被羽箭划伤的伤口,此刻已是一片漆黑。
“我此行,是为了换取解药。”
李元狐将手中新衣与胭脂水粉展示于她眼前。
春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并非真心相赠,而是以此作为交换?”
李元狐一笑:“你我素昧平生,初次见面便赠以厚礼,岂不显得轻浮?”
春岚闻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你若不娶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李元狐轻摇折扇,脸上露出几分无奈:“这可真是个难题。”
“何难之有?”春岚追问。
“我既不想死,更不愿娶你。”李元狐直言不讳。
春岚怒上心头,抬手欲扇,却被李元狐牢牢扣住手腕。
那力道之大,几乎将她的手腕折断。
“我的这张脸,可不是谁都能碰的。”李元狐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森然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春岚疼得泪水涟涟,哀求道:“放开我!”
然而,李元狐却不为所动,继续逼问道:“解药呢?”
春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支吾道:“解药在我爷爷手中,你若杀了他,自然能拿到解药。”
李元狐眉头紧蹙:“你要我杀你爷爷?”
春岚撇了撇嘴,眼睛晶亮亮道:“或者……你娶我。”
“那还是杀了你爷爷来得直接。”
“你!”春岚气得跺脚。
李元狐挑了挑眉:“你爷爷是什么人?”
“他是石溪村的村长。”
“石溪村如今还有多少户人家?”
“共计三千零五十一户。”
“不是说这村子受到怪病侵袭,几乎成了无人之地吗?”
春岚疑惑地看向他:“你不是东粼人?只要是东粼的本地人,绝不会说出你这样的外行话。”
李元狐眯了眯眼。
春岚陡然想到一事:“你到底是谁?”
“我是……”
李元狐松了松眉角,正要开口时,忽觉一阵晕眩袭来,就在这时,一条黑影突然从他身后窜起,李元狐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三个时辰后。
李元狐从昏迷中醒来。
他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啃食着番薯。
每啃一口,他都会暗中调息一瞬,试图驱散体内残余的毒素。然而,即便他运功调息,仍感觉毒素只去了一半,身体并未完全恢复。
“醒了?”
春岚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她穿着大红吉服,手中拎着一盏油灯,推门而入。
见到李元狐正在吃东西,她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那番薯不是吃的。”
李元狐将番薯藏回袖中:“你若想要,我还不想给。”
春岚撇了撇嘴:“哼,谁稀罕。”
李元狐问她:“解药呢?”
春岚道:“等你娶我后,就给你。”
彼时,窗外似乎有一条黑影迅速闪过,飞驰至左窗后,贴墙而立,躲在阴影里。春岚斜眼一瞥,眼里似蒙上一层灰色。
李元狐也有所警觉,却佯装不见。
他望着春岚,一手撑了额角,叹了口气道:“你说,我们才初识,你为何就对我动心了?”
“因为你好看,且身为东粼太守,地位显赫。” 春岚的眉梢轻挑,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坦诚,“选男人嘛,无非看重外貌、品性、财力与地位,你占据其中两样,足矣。”
李元狐摸了摸鼻尖,心中暗笑:其实这四样,我全占。
他觉出春岚越来越炙热的探究视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可感情的事,不可强求。你我并非两情相悦,我实在无法委屈自己,还望你能理解。”
春岚的手不自觉的握紧:“那也应该是我拒绝你,而不是你拒绝我!”
李元狐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便由你来拒绝我吧。”
“你……”
春岚“哼”了一声,脸色越发难看。
外头那人本是凝神偷听,却忽然听不到动静,连忙闪身掠到右墙边侧,李元狐看准时机,疾展轻功,一掠而去,抓住那人衣领,春岚紧跟而上,拔出匕首,刺进那人的胸口。
鲜血立时泉涌而出。
李元狐微微一怔:“你杀他做什么?”
“石溪村的人都该死!”
喷溅出来的鲜血顺着春岚的脸颊落下,显得森凉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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