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鄧使团遇袭一事后,诸国的态度都很平静。
两月余间,包括大鄧与南越在内,都未遣使臣向雪霁国问询。
转瞬已至四月底,雪霁国忽然传出消息,说李元狐即将归返大鄧。
然而,大鄧迟迟未传迎接之讯。
彼时,于雪霁与大鄧交界地,李元狐身影如孤松傲立。
刘北辰凝视着他孤寂的背影,轻声问道:“殿下,您为何执意将夙丫头留在季渊?若我们一同回国,岂不是更好照应?”
李元狐轻叹一声,眼神深邃:“国内的危险,非肉眼所能见。况且,我也不愿她见我玩弄权谋的样子,当年的承诺,我不想因我的改变而破坏。”
随着夕阳的坠落,马蹄声突然响起,似乎有一大队人马疾驰而来。
余晖洒落,映照着漫天的尘土,如金色的烟雾翻卷。
李元狐微微眯起双眼:“你看,瑞安那边终于有动静了。”
大鄧承元三十二年,皇帝下诏,以半幅太子仪仗,迎皇七子李元狐返回都城瑞安。
于是,在南越为质长达十六年的李元狐,终于得以重返故土。
此消息一出,朝野震撼,市井喧哗。
然而,内阁六部之内却出奇地静谧无声,平时那些对风吹草动都敏感如蝇的御史言官们更是一反常态,以示恭顺。
五月初五,李元狐回到都城瑞安。
那一日,半幅太子仪仗惊艳了整个瑞安城。
李元狐一行车马粼粼簇簇,前面龙旗迎风招展,金红交辉,宛如天边流霞倾泻,绚烂夺目。身侧铁甲骑士列队如龙,铠甲映日,马蹄声震天,似雷霆万钧,威震四方。
李元狐身披团龙王袍,头戴黄金冠,端坐于雄壮的高头大马之上,风骨俊逸,气质非凡。日光洒落,将他那俊朗面部轮廓勾勒得宁谧而柔和,但微微透出霜白之色。
他淡淡的斜睨一眼苍穹,四周仿佛变得空旷寂寥……
这一日,本是宫中举办端午家宴、举家欢庆之时。
然而,李元狐却并未得到承元帝的召见,也未受邀参加。
他回到瑞安后,直接被送李寒熙生前所住璘王府。
就在众人揣测不已之时,承元帝又传来旨意,厚赏了璘王府。
让这沉浸了四年之久的府邸再次变得熠熠生辉,也让朝野上下更为迷惑。
这一夜,如水般的赏赐流进璘王府,然而府内琉璃灯盏的光影却显得稀薄,仿佛一缕飘渺的烟尘,要远去寒山。
“此景……竟似璘王兄依旧在世。”
一语轻起,似打破夜的静谧。
李元狐循声望去。
眼前二人面庞相似,皆着玉白锦袍,缀以金玉腰带,其中一人年纪尚轻,约莫十六、七岁,另一人则二十三、四岁。
李元狐拱手,迎上去:“昭王兄与十三弟驾临,元狐竟未能及时迎候,实在罪过。快请进,屋内奉茶。”
昭王李寒舟摆手笑道:“本王不欲惊扰,故未令通报。你我兄弟久别重逢,当自在欢聚,不必在屋内拘着。”
他暗自讶异,李元狐竟能认出他。
当年分别时,李元狐尚幼,而他亦不过垂髫之年,记忆早已模糊。更不提皇十三子李寒霖,出生之时李元狐已远去南越,而今他竟能一眼认出……
李寒舟不觉变色:“你虽身处南越,却对瑞安之事洞悉无遗,实在令人佩服。”
李元狐漫然道:“手足情深,自当关心。昭王兄不也如此吗?”
李寒舟一笑:“但你终归不一样,便论及这名字,我等皆以‘寒’为辈,唯你独树一帜。”
李元狐淡淡接口道:“名字不过是父母所赐,何须计较?我虽名为‘元’,但与诸位兄弟同根同源,血脉相连。”
李寒舟道:“如此甚好。其实今夜宫中设宴,本想与你把酒言欢。更盼中秋之夜,能与你及众兄弟团聚一堂。”
李元狐道:“一定。”
李寒霖听后,鼻中轻轻一哼,冷冷道:“连端午家宴都未曾露面,却轻言中秋之宴,好不知廉耻。”
李元狐忽然笑出声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
李寒霖皱眉:“你笑什么?”
李元狐道:“是昭王兄邀请我中秋之夜与兄弟们共聚,你竟指责他不知廉耻。”
李寒霖面色一僵:“你……”
李寒舟忙打圆场道:“这是我最小的弟弟,言语直率了些,还请不要见怪。”
李元狐轻笑道:“昭王弟之胞弟,便是我之手足。兄弟之间,又怎会见怪呢?”
言罢,他玩笑般捏了捏李寒霖的脸颊。
李寒舟原以为是兄弟间的嬉戏,然而李寒霖却突然痛得泪眼婆娑。
“疼……”
他欲要呼喊,却感到一股冷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李元狐的眼神瞬间冰冷如霜,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一样。
李寒霖被这目光所摄,全身不由自主地泛起鸡皮疙瘩。
李元狐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我看十三弟略显疲态,昭王兄,是否应让他早些歇息?”
李寒舟:“……”
他瞥了李寒霖一眼,又扫视了李元狐一眼,最终没有多言,转身匆匆离去。
璘王府外。
月华如练,洒落一地银波。
李寒舟扫了眼府门上的匾额,月色透底,衬得他眉目间透露出几分峻冷:“怀王兄派我前来是为了探听虚实,你倒好,如此轻率行事。”
李寒霖辩解道:“是他先戏弄我的。”
“住口!”李寒舟的声音骤然严厉,“他不过年长你三四岁,便已在南越崭露头角。而你,却整日沉溺于犬马声色,不思进取!”
李寒霖:“……”
他低下头,嘴角紧抿,轻啧了一声,喃呢道:“我还会做生意,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李寒舟一怔,皱眉道:“你说什么?”
李寒霖淡淡道:“没什么。”
“……”
夜色渐浓,银月如盘,映照着静谧的回廊。
刘北辰悄然走来,在李元狐耳畔低语:“殿下,找到了。”
李元狐跟着他走进内院书房。
书房布置雅致,刘北辰将暗阁打开:“这便是璘王殿下曾与‘那位大人’秘密往来的通道。”
随着机关的启动,三层暗阁之门徐徐敞开,露出一条深邃的甬道。
那甬道幽深,尽头之处隐于黑暗之中,令人难以窥探其全貌。
李元狐并未贸然深入。
他双手负后,逆着月色,静静地站在书房里,目光深邃地望着那条深不见底的暗阁。
过了许久,他眸色后侧,忽然道:“怀王何时回来?”
“大约明日便归。”刘北辰的声音里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怅然。
李元狐觉出一些不对劲:“怎么了?”
刘北辰道:“近日来,关于怀王在龙山县的赈灾一事,坊间传言颇多,都说他办得十分出色,甚至有人猜测他会因此入住东宫。”
“这些年,他确为父皇所宠,无母族之依,却以一己之力赢得诸多功绩。入住东宫,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是……”李元狐眸光一凝,“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他转过头。
月色洒落,却只映出他半张俊脸,而那唇角微翘,似带着一抹莫测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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