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重要,程颂安脸色未变道:“父亲年纪大了,记错也是有的。”

    崔元卿唇角勾了勾,意味深长地朝她皱了皱眉心,缓缓道:“其实,岳父大人今日没有上朝。”

    程颂安心跳骤然加快,她昨日悄悄着人传消息给母亲,让她务必将郑济说成外祖母的远亲同宗,还庆幸他跟外祖母都是太原府人,必不会有人怀疑,父亲是的的确确可能会说出这番话的。

    可父亲没有上朝,那崔元卿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为何不问岳父大人为何没有上朝?”崔元卿不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盯着问道。

    程颂安才紧张地问道:“父亲是病了么?怎么没有上朝?”

    崔元卿没有回答,反而冲墙角里站着的牡丹和蔷薇道:“主子在这儿说了半日话,连杯茶水都不知道端么?”

    怪不得没人告诉她崔元卿已经回来了,原来牡丹和蔷薇被他扣在屋里,她去前院的时候只带了海棠和踏雪。

    牡丹和蔷薇垂着头,低声道:“是。”

    说完两个人偷偷瞧了一眼程颂安,充满无奈,一声不吭下去了,过了会儿,端了一壶出过两次色的清露茶上来。

    崔元卿好整以暇地接过她们冲好的茶,端起杯子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程颂安不再出声询问,此时此刻,多说便会多错。

    崔元卿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朝她道:“你一早就知道岳父没有生病,因此并不着急。”

    程颂安一怔,原来自己强作镇定反而暴露了情绪,她很快反应过来:“大人视父亲为亲父,又亦师亦长,我见大人不着急,便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崔元卿似笑非笑哼了一声:“是,岳父并没生病,他也没有不上朝。”

    程颂安顿时明白了,崔元卿是在诈她,郑济根本就不是沂州人,他是代州人没错。

    一想到这,她便恢复了镇定,淡淡道:“大人今日说话稀奇古怪,我甚少出门,除了程家,几乎没见过外人,大人不是查不出来,难道怀疑我别有居心吗?”

    崔元卿沉沉应道:“正因为你很少出门,也很少见人,知道这些才反常。”

    程颂安心中一紧,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不会,重生这种事闻所未闻,若非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打死她也不会相信,他不会发现的。

    “我不懂大人说的什么意思。”程颂安干脆站起来,“你若觉得我反常,何不将我禁足在房里呢?”

    崔元卿轻哼一声:“你手下那个李文宾,跟陆轻山见过两次。”

    原来是李文宾跟陆轻山接触被他发现了,程颂安松了口气,这件事她本来就没有打算瞒着,不过是借助他查些事,她与陆轻山坦坦荡荡,并不怕他知道。

    “大人若觉得我底下的人跟陆轻山见面不合适,”程颂安笑道,“那我下次亲自去。”

    崔元卿周身的空气骤然凉了一片,他的目光带着一股戾气:“程颂安!”

    程颂安不怕他生气,只怕他阴沉地猜测自己的秘密,她笑嘻嘻问道:“你为何如此厌恶陆轻山?难道是他也喜欢你那心上人?”

    崔元卿的脸黑的可怕,一掌重重拍在桌上,直震得那壶清露茶掉了下去,摔得粉碎。他霍得起身,也不再盘问,直接拂袖而去。

    程颂安一惊,这一世陆轻山明明说过不喜欢程挽心,怎么崔元卿还如此忌惮他?若说是为了朝事,那更不可能,他们两个一文一武,负责的政事根本不同,在对待戎狄的态度上,也是出奇的一致。

    难道陆轻山终究还是对程挽心有了感情?

    “呀,谁将小叔叔气成这样?”脆生生的一声轻笑,让崔元卿脚步一顿。

    这院子里所有人屏气纳声,唯恐崔元卿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只有扒着门框的来人不怕,还笑眯眯的。

    程颂安朝崔文心看去,今生她才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比自家三妹妹大不了几个月,长得娇俏可爱,按照辈分,崔元卿是她的叔叔。可便是没有这个辈分,南街上那些旁支远亲近族的也没有不怵他的。

    她前世来的时候,崔元卿很少在后院,因此程颂安有些惊讶她竟不怕他。

    她连忙将崔文心叫进屋里道:“你是文心?”

    崔文心有些讶异:“小婶婶认识我?”

    说着,又连忙跑到门边朝外喊着:“嫂嫂,你进来呀,早说了,小叔叔娶的夫人,是最和气不过的。”

    门边便又探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扎着两只羊角辫,是三岁的琪姐儿,身后跟着她的母亲周氏。

    周氏上前来,拉着琪姐儿恭恭敬敬给程颂安行了个礼,道:“给婶婶请安,琪姐儿,给大奶奶磕头。”

    琪姐儿瞧着程颂安年轻美丽的脸,一时呆了,只怔怔看着她。

    崔文心笑道:“小婶婶,你别见怪,小孩没见过世面,瞧婶婶漂亮,看得入了迷。”

    已到了内室的崔元卿又抬脚走了出来,听见崔文心的话,似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嗤了一声。

    周氏连忙跪了下去。

    程颂安亲自拉她:“快起来,别理他,你这叔叔就这个脾气,你瞧文心便不怕他。”

    说着又将琪姐儿抱在腿上,吩咐海棠拿出余老太太赏的果子来,捡了几个给她吃。

    崔文心笑道:“小时候叔叔才不是这个脾气,他是个书呆子,族里没孩子跟他玩,也就我理他两句,他便背地里给我拿了许多好玩意儿,央我陪他玩,我还给他做了不少扇套子、玉坠络子呢。”

    程颂安竟不知崔元卿幼时这样惨,不由得好笑。

    崔元卿脸上也现出一丝尴尬的表情,随即便又消失殆尽,沉声道:“我看你也快十五了,还没定亲么?”

    崔文心一听,登时蔫儿了,嘟囔着道:“小叔叔,我们今日来,有正经事求你。”

    崔元卿不动声色在主座上坐了下来,淡淡道:“是为你哥哥求差事来的吧?”

    周氏是个极本分的女人,听了这话,心头惴惴,也不敢问。

    崔文心拍手道:“小叔叔还是这样聪明。正是呢,我嫂嫂又有喜了,大夫说是个男孩儿,我哥哥这才打算寻些正经事,说不致给祖宗丢脸。”

    崔元卿眉心一皱:“祖宗的脸不早给他丢……”

    说到此处,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又朝程颂安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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