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静静的俯视着跪在下方,却依旧倔强的昂首看向自己的玫贵人。
“所以,慧妃让你趁着本宫伴驾的时候,把皇上和本宫引到咸福宫门口的长街上。
就是为了进一步坐实嘉嫔的罪名?”
玫贵人点头,“是。慧妃说了,若您配合,她以高家起誓,今后必会守口如瓶,不再与您为敌。
如若您不肯配合,她便只好把您是主谋的事情一并攀扯出来。
反正她那破败的身子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能拉下一个算一个。再不济,还有高家……”
如懿淡漠一笑,冰凉的眸子中喜怒难辨。
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泉,看似清澈见底,实则暗藏危险。
“慧妃真是长本事了,竟然都会威胁本宫了。
那便让本宫好好瞧瞧,她到底有几分本事吧。”
说完,如懿转身离开。
这样幼稚可笑的誓言,确实也只有直性子的高曦月才能说的出口。
虽然如懿并不惧怕高曦月的威胁,也早就在女鬼之事上留了后手。
可她明白,现在的高曦月已经无所顾忌了。
没必要鱼死网破的事情,如懿也不想给自己多添麻烦。
现在如懿承诺的事情做完了,也该是时候去瞧瞧高曦月了。
“容佩,去把本宫之前在安华殿供奉过的那本佛经拿来,咱们去咸福宫瞧瞧慧妃。”
轿辇才刚到咸福宫的门口,便听到一个少年清朗的请安声传来。
“儿臣给娴娘娘请安。娴娘娘也是来看望慧娘娘的吗?”
正是大阿哥永璜。
永璜的身量长高了不少,模样变了,声音也变了。
看着永璜额头上浸出的汗珠,如懿就知道,他必然是在咸福宫门口徘徊了许久,还未曾进去。
“慧妃病体好转,本宫自然是要来探望她的。
大阿哥,你怎么一直待在门口,不进去看看她吗?”
“儿臣……之前慧娘娘生病,皇阿玛不许儿臣进咸福宫。儿臣怕……”永璜有些支支吾吾。
原来永璜是担心贸然进去,会惹得皇上不喜。还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如懿柔和的笑着,“大阿哥若是担心慧妃的身子,不如随本宫一道进去吧。”
二人并肩而行,入了咸福宫。
跟上次来时的破败景象不同,现在的咸福宫多了不少洒扫的宫女太监。
虽然墙皮栏杆还是略有破损,但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凄凉萧瑟了。
走进殿内,星璇迎了上来。
“给两位主子请安。我们主儿知道贵妃娘娘会来,已经在正殿候着了。”
高曦月端坐在软椅上,脸色还是很差。
她虽然扑了粉,可依旧难掩苍白中透着的铁青,看着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黯淡的双眸在看到永璜的那一刻倒是亮了不少,“永璜,快来给慧娘娘瞧瞧。
黑了,瘦了,撷芳殿的人是不是苛待你了?”
永璜大大的眼中瞬间盛满了泪水,带着哭腔跪倒在了高曦月面前。
“慧娘娘,撷芳殿的嬷嬷没有苛待儿臣,可儿臣还是想您了。
儿臣听闻您被皇阿玛幽禁在咸福宫,着急不已。只可惜儿臣无能,去求了皇阿玛也没能让您出来……”
两行泪水掺着脂粉,顺着高曦月的脸颊滑落。
她摸着永璜的脑袋,慈爱的说,“永璜,慧娘娘也想你。慧娘娘不在的日子,永璜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如懿有些鼻酸,她别过脸去。
尽力维持着冷漠的表情,不去看这二人,那不知真假的母慈子孝。
二人好一通抱头痛哭,终于是想起了一旁还有个大活人。
高曦月用帕子轻柔的拭去大阿哥脸上的泪痕,“好了,永璜,你学业要紧,还是早些回撷芳殿吧。
慧娘娘还有事跟娴贵妃说,就不送你了。”
待永璜走后,如懿暗暗松了口气。
她收起了满脸的冷漠,换成了嘲讽和戏谑,一言不发的盯着高曦月。
高曦月倒是丝毫不惧怕如懿的眼神,反而故作熟络的笑道,“娴贵妃娘娘,您终于来了。
让臣妾猜猜,您可还在为臣妾要挟您的事情生气吗?”
“本宫还不至于那般小心眼。”如懿看着高曦月哭花了的脸颊,说道,“慧妃可要重新梳洗一下?”
高曦月摇了摇头,不甚在意的拿帕子使劲揉搓了一番。
脂粉被蹭在了帕子上,显露出了苍白粗糙的皮肤和眼下的两片青灰。
“臣妾这样的垂死之人,脸色应该是极难看的吧。但愿刚刚没有吓着永璜。”
高曦月随手将脏污的帕子丢在一旁,叹息道。
如懿看着高曦月这般异常的模样,心里想着她不会是回光返照了吧。
高曦月缓缓的将自己手上的莲花珠镯褪了下来,放在了桌上子。
“茉心,你去门口守着,本宫有些话想要单独和贵妃娘娘说说。”
如懿心头一跳,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也抬手让容佩退下。
阳光被殿门阻隔在外。在烛火的映照下,高曦月原本青白的脸色反而显得有些红润起来。
她仿若梦呓一般缓缓开口。
“如懿,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们身份对调,你是娴妃,而我才是贵妃。
四阿哥是金玉妍所生的,并非叫永璂,而叫永珹。
你与我一样,侍奉皇上多年,虽有宠爱,但并无子嗣。
于是皇上把永璜给了你,让我一度嫉恨不已。
你身边的阿箬并没有嫁给太监,而是如愿成了皇上的慎嫔。
万千宠爱,风光一时,可最终还是死在了慎刑司。
梦里还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多到最后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最后,我依旧是被阿箬的鬼魂纠缠,卧病在床。
我待在病床上,像个活死人一般,生生躺了好多年。临死的时候,唯有你主动来看我。
我原以为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结果你告诉我,我久病不愈,是着了齐太医的算计。而齐太医的背后,很有可能就是皇上。
而我们不能生养,则是因为皇后在这莲花珠镯里面藏了避孕的零陵香。
我所真心对待的皇上和皇后,原来都在算计我。
紫禁城的雪,真的好冷。我躺在雪中,真的很困,很困。
最后一眼,我看到了自己豢养的孔雀。
它们被剪了羽翼,一辈子困在了小小的咸福宫里。看似自由,却再也出不去了。
就跟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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