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们在一家叫“悦来福”的客栈办了入住，行至二楼，进客房前，我被一人撞了，二虎扶住了我，挡在我身前，厉色沉声：“不长眼睛吗？你往哪儿撞！”
那人身形偏瘦，弓着腰连连致歉，一副惶恐万分的模样，二虎哑了火，不耐烦挥了挥手：“滚，惹人眼烦！”
那人火速跑开，“噔噔”下了楼。
变脸似的，二虎转身不见半点怒气，柔声问道：“老大，有没有事？”
我左右看看被风波引来的目光，心底隐隐觉得不安。
那般宽敞的廊道，撞我之人却似是看不到路似的撞过来，稍思量便觉刻意。
我身上并无贵重物品外露，衣着朴素。
即便是二虎送我的虎首银牌，也在二虎背着的包袱里妥善放着，唯一戴着的祥云银饰贴着身子，银链也藏在颈间衣领下。袖袋碎银也不足一两，无从窥探，更未被扒去。
“无事，进去罢。”
我说罢看了眼孟兹，他正巧望过来，我推开房门的手指轻动了动，孟兹果断转身下楼。
我迈步走进了房内，二虎跟在我身后，随我进来，转身就将门关上。
二虎刚要开口，我抬手示意她噤声。
我附在二虎耳边用气声叫她不要放下包袱，若有生人闯入就逃。
二虎郑重点头，凑在我耳边，也用气声：“老大，你莫怕，我会护着你。”
过了一会儿，门外吵嚷散去，四周静悄悄的。
我心底不安更深，方才已看过客房仅有两处出口，一处是门，一处是窗。
若有意外，只能跳窗。
此地是二楼，二虎练了轻功跳下去没问题，我，不好跳，必成二虎的累赘，我此刻心里有点儿后悔没有跟着练那蝶步了。
我攥着二虎的手心冒了汗，正想该怎么才能支开二虎，叫二虎先逃时，突然孟兹推门而入，身侧带了两人，身量与我们相仿。
他一改往常温和的性子，急急低声道：“方才那人是探子，我已通知少门主，换上这个，我们快走！”
孟兹说罢与那两人背过身，我与二虎将衣裳火速换上，换下来的衣裳不贵重，我们随意任衣裳丢在地上，便急急与他们出了门。
院内躺了两人，一人的衣服与我们一样，浑身是血，应是陪我们来此、护在我们左右的人。
我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被二虎牵着前奔，心下沉痛。
另一人身形魁梧，衣着不同，不知是谁，想来应是敌非友。
孟兹率领的那队人已备好马匹与马车在客栈院门外，正分别骑在马上、坐在马车上，严阵以待。
众人再无平常的散漫，此时皆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我心里“咯噔”一声，不禁更加紧绷。
孟兹飞身上马，另两人拟着我与二虎的形态步伐，上了一辆马车，进了车厢。
二虎见状，紧拽着我，快速踏上另一辆方向相反的马车，也进了车厢。
我们刚坐稳，马车就飞速向前，“驾”声阵阵，颠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马车颠簸得头晕目眩。
“叮当、嚓嚓”声与马的嘶鸣声突然响起。
二虎从包袱里取出一把短匕首，将它塞到我手里，揽着我的手轻拍我臂膀，低声道：“老大，莫怕。拿着，谁若想伤你，你便捅谁。”
我皱着眉：“你呢？”
“我跑得快，嘿嘿。”二虎低笑。
我正想说话，马车突地翻转，我身形倒撞向车厢侧面。
疼得我倒吸了口凉气，撑着起身，突然一把刀直刺在我耳畔，二虎揽着我翻滚躲避。
马车外“嚓嚓”声阵阵。
“快出来！”
是孟兹在大喊，我忍着疼痛心道。
下一瞬，二虎抱着我飞出马车，我一时恍惚了。
月亮高悬，月色如水，亮如明灯。
马车侧翻倒地，马哀鸣着起不来身。
不远处两队人马互相厮杀，倒地的人血流不止，我看得胆战心惊。
孟兹飞身而至，同三人围在我和二虎身旁，与一男一女对峙。
“交出他俩，我留你们全尸。”
面目凶狠的男人厉声开口，他脸上一条长长刀疤，从左眉直划到右脸，接近下巴。
“休想！”孟兹将剑横在身侧，绷紧了身形。
月光的照耀下，女人眉目如画，冷声道：“留什么全尸？那谢家小子给老四留全尸了？我要拿他们人头祭老四，你可作不了我的主！”
又拿刀指着我与二虎，五官狰狞：“至于你俩，我不杀你们，只把眼睛挖了，手脚剁了，送给谢家那小子，叫他也尝尝心如刀绞的滋味儿！”
话音落，即冲过来，双手各持一把弯刀，刀刀狠戾。
两把弯刀厚实且宽，有些像小型菜刀，加上女人的力气，像是要把人直砍成两半，而那面目凶狠的男人也飞扑而来。
虽是四对二，护着我和二虎的四人却渐显颓势，身上都有了伤，还有一人已拿不稳剑。
“跑！”
孟兹推了一把揽着我的二虎，持剑与那女人对上。
二虎毫不犹豫，将我打横抱起，蝶步飞迈，朝着孟兹推的方向飞奔。
我趁那一男一女看不到，不动声色将匕首塞入左袖中。
看情形挡不了多久，我心一横，为今之计，仅能叫他们只抓我。
“二虎，将我放下，你带着我，两人都跑不掉。”
二虎不做声，摇了摇头，依然飞迈蝶步，喘息不断。
我看着二虎身后由远处飞掠而来的刀疤脸男人，月光下不时树影幢幢，他似鬼魅般瘆人。
我压下胆寒，心思急转：他们要对付三英，应是拿我们做筹码，仅需叫他们以为只我有用，便可分散注意力，保下二虎。
“二虎，放我下来，我们分开跑。”
我哄二虎放下我，偏这回她死活不听。
“那女人说了，她不杀我，留我定是有用，我能想办法保全自己。”
“你不是说我最厉害了么，我能化险为夷的，你信我。”
“你跑得快，去搬救兵来，三英接了消息必在赶来的路上了，你去引他来。放下我，二虎。”
“听话，二虎。”
“我不放！我绝不再独跑！”
二虎决绝道，步子迈得飞快。
我不敢挣扎，心急又毫无办法。
男人越来越近，还有一人跟在男人身后，急掠了几步，又缠斗起来。
二虎依然不知疲累般飞奔，距离拉开了些。
孟兹出现在了缠斗的两人身后，他身后紧跟着那女人，女人身后几步远跟着一人。
我心下更沉几分：已阵亡一人？
距离又拉开许多，刀疤脸男人却突然狠戾地抹了缠斗之人的脖子，那人自半空直直倒下。
男人踏了树干落在粗树枝上，看向我们，自袖中掏出一物按下，一支箭直冲二虎后背，我眼瞳与心巨震，惊叫：“跑！”
二虎迈步更快了些，但还是晚了。
她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倒地前将胳膊前送高举，没怎么摔着我。
我登时心碎了，爬起身扑到二虎身旁：“二虎，不要动，不要动，忍一忍。”
手颤巍巍地掏了方帕，我避开箭，系在她的腿侧动脉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心想：幸好幸好，幸好学了些医术。
那箭正扎在二虎的左后大腿上，方帕很快就湿透了。
用手肘擦掉泪，我果断用匕首割开了二虎背后的包袱取下，找出孟兹给的用于止血的金疮散，割开二虎伤处附近的衣袍，快速敷上金疮散。
“不疼了，二虎，很快就不疼了……”
“你……快跑……快跑……”
二虎看着我断续呢喃，却痛得小幅度蜷缩，缓缓闭上了眼。
我轻擦二虎额颈侧的汗，看她咬着牙不停地颤抖，心如刀绞的滋味儿我先体会到了。
自包袱里取出另一块方帕，我将它折了放在二虎唇边：“二虎乖，咬这个，莫咬到自己。”
意识已半模糊，二虎还是听话地张开了嘴，任我将方帕塞入口中，紧紧咬住。
我微侧头余光扫过，入眼便是孟兹与那男人打得激烈，似是同我般受了刺激，另一人则与女人对战。
“别睡，二虎，听话，别睡。”
“二虎，别睡，我不许你睡！”
“二虎，二虎！二虎……二虎你醒醒……”
打斗声不止，我无暇顾及，因为二虎失去了意识，我怎么叫她，她也不应声。
我将二虎伤侧与额颈间不停冒出的汗擦净，方帕不够用了，就取了干净衣裳拿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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