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队长等林雪颜记录完后吩咐道：“好了，继续走吧。”他走到秦朝身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刚才多谢了小秦。”
秦朝摇摇头。能当队长的要是没有什么底盘鬼都不信。
一众人继续向前，穿过了长廊废墟却没有看到房屋，反而到了另一条街道上去了。那条街道还算正常，蓝天白云，惠风和畅。也有人烟，只不过很少，他们在买卖各种各样的东西。其他人都处于戒备状态，只有秦朝心不在焉。他越走越觉得这街道眼熟，直到走到一座破庙前，他瞪大双眼。
他怎么也不会忘记他从小生存的地方。
是天人山山脚的街道！
“不对劲，我分明记得我离开了天人山。”他想，“莫非只是巧合？”
“秦兄弟，你的衣服有些脏了。”胡宝凑了上来，“哎，你也该买几个清洁符，要不然怪麻烦的。我这里有，给你打折！”
秦朝心烦意乱，但碍于情面没好意思瞪他，于是干巴巴说，不用。
胡宝有些黑脸，还想继续推销他的符箓，却见秦朝面色苍白，眼底隐隐泛着凶光，只得放弃。他小心翼翼问：“秦兄弟，你不要不要休息一下？”
秦朝还没开口，就听沐蜻蜓冷笑一声：“他刚才又没出力有什么好休息？姓胡的，我劝你不要这么不识时务！大家都想着早点完成任务出去，谁乐意他休息？”
胡宝讪讪地赔不是：“蜻蜓姑娘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等出去了请大家吃饭赔罪！”他偷眼看秦朝的神色，见他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失望。
“别说了！”杨队长不耐烦地揉着太阳穴，“我当初就不该带你们这个队伍，整天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林雪颜见状轻轻拉住沐蜻蜓，沐蜻蜓翻了个白眼总算熄了火。
“居然敢去告少爷的状！废了他，看他以后还怎么写字！”
一道恶狠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众人皆望去，只见一群穿着家仆衣裳的人正围着一个孩童拳打脚踢，有的甚至拿着刀子捅在孩子身上。
那孩子一开始还咬着牙不出声，直到后来疼得满头大汗，才从牙缝里泄露出几声痛苦的惨叫。
杨队长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什么情况？”郑今墨问。
“恐怕是秘境给的关卡，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杨队长说。
沐蜻蜓根本没有听他们讲话，她已经按捺不住，怒道：“这么个孩子被打成这样我们就干巴巴看着吗？”说罢就要上前，却被林雪颜拉住，她委屈喊道，“姐姐你干嘛拉我！”
“如果是外界，我不拦你。但这里是幻境，你一去就中了它的圈套。”林雪颜摸摸她的脑袋，无奈地笑笑，“蜻蜓，你的眼力还要练练呀。”
沐蜻蜓脸一红，点点头。
“也不知道怎么通过这个关卡，难不成要去救那个孩子？”郑今墨疑惑道。
“不一定，”一直不说话的李乙冷冰冰开口，“上次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结果救出个妖魔差点全军覆没。我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我，你们要作死别带上我。”
杨队长揉揉眉心：“等等吧！说不定它会发布任务。”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
秦朝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孩子。孩子白净的脸上已经沾满了灰尘，粘在伤口上。粗布衣服也脏兮兮的，他一双眼睛里是迷茫的，犹如破碎的点点繁星。
“我没错！”他听到孩子不甘的声音，“我没错……你们欺压别人我没错……你们欺压别人不允许我出头吗？
“那厮强抢民女逼死陈家夫妇砸高家店铺殴打平民收取保护费——我告他是众望所归，有什么错！
“我同意帮他们写状子……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家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会遭报应的！”
“看来是下手轻了还能说这么多话！老陈老邓，给我折了他的右手，我看他以后还怎么写那劳什子状子！”
那个叫老陈的大汉哈哈大笑，拎起那个孩子往地上狠狠一掼，旋即抓住孩子的右手抬高，老邓则是伸出脚，一脚踹过去。
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孩子发出惨叫声，一双明亮的眸子黯淡下来，眼神开始涣散。
“老邓，好功夫啊。”老陈甩了震得甩发麻的虎口。
“这帮人真不是东西。”沐蜻蜓咬牙切齿。
秦朝的呼吸急促，他看着那个孩子的脸，心揪成一团。他想到一位故人，想到了七八个酒坛子。他感觉自己埋在土里的右手又在隐隐作痛。
孩子不挣扎，不反抗。孩子的眼神发直。
“现在你知道错了吗？”他听到那帮人的狂笑。
孩子的声音细如蚊蝇：
“求求你们……我……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
“放过我吧……”
一众恶徒哈哈大笑，又随意踢了几脚，离开了。不过他们并没有饶过孩子，而是在他的身上踩过去。
“早点认错不就没事了。”郑今墨道。
秦朝呆滞的目光在听到郑今墨的话之后顿时变得犀利，他的白衣颜色灰了一些，灰色开始向袖口凝聚，不过他没有在意。他伸出自己的右手，用灵气凝出一把锋利的刀，缓缓向那几人走去。
“小秦！不要轻举妄动！”
秦朝充耳不闻。他身形一闪，向那群人冲去。那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颗颗头颅就滚在了地上，脸上甚至还是猖狂的笑。
秦朝轻笑一声：“我忽然觉得莫旋归也不算残忍。”
“干得漂亮！”沐蜻蜓喊。
林雪颜的目光中流露出欣赏，她对秦朝点了点头。秦朝回头看向郑今墨，目中的寒芒如同一把利剑。郑今墨如芒在背，悻悻道：“贤弟，你怎么了？”
“不要和我称兄道弟。”秦朝收回了目光。
林雪颜却仔细看着秦朝的脸，忽然问道：“雪衣客，你和这个孩子是什么关系？”
众人的目光也纷纷在秦朝和孩子的脸上徘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过去。”秦朝挥手挥散了刀。
他走到孩子的身前。
孩子此时满身血污，但却很清醒。他直勾勾地盯着秦朝，一字一顿质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帮一群白眼狼？你为此折了右手、丢了信仰，浑浑噩噩生不如死，值得吗？”
秦朝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求你写状书的时候一个个可怜巴巴，现在又看着你落难，没有一个人来救你。你现在应该知道，他们不敢直面李家，只好把你一个不通世故的孩子推出去当出头鸟。
“他们利用了你的善，破坏了你的道，粉碎了你的义！你呢，却连与他们争执的勇气都没有，秦朝，你怎能懦弱至此！”
秦朝开口道：“所以，一个孩子如何去反抗那么一群人呢？”
孩子恨恨道：“你应该和他们同归于尽，而不是苟且偷生！”
秦朝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的命如此贵重，何苦为了几个人渣赔上一辈子？”
“你这就是为你的无能找借口！你根本不敢报仇雪恨，你竟然说出这种话！你现在可是仙人，捏死他们是一念之间的事，你难道还不敢去报仇吗？”
“仙凡有别，既然修行，就应该忘却一些事情。”
“你怎么能冠冕堂皇说这种话！”
“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所以我才这么说。”秦朝笑道，“他们的结局很凄惨，所以我才愿意既往不咎。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会把他们的骨头捏成渣——”
秦朝一愣。
他茫然地回忆自己刚才的话。
原来他在看到那些人的惨状也会欣喜若狂，也会觉得痛快。他原来也希望他们不得好死。什么慈悲？他当时的“慈悲”不过是因为恐惧，因为兔死狐悲罢了！他当时不算是仙人，看到仙人手段才会害怕；他如今修行，所以才……
孩子一挑眉：“你这样和莫旋归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
秦朝仰天大笑，把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
秦朝朗声道：“我与他不同。那几个无辜的孩子，我依然不希望他们因为长辈的恶赔命。但有一点我是赞同的——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孩子的表情狰狞，他愤怒地嘶吼：“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孩子的话没说完，身影就随着街道逐渐消失。
秦朝笑着看向一脸担忧的杨队长，道：“这大概就是攻击心神的幻境吧？”
杨队长确定道：“看来此类秘境，应该归为‘遗忘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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