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关前,天地一片苍茫,大雪如絮,在寒风中翩翩起舞。
黑色的秦军阵营与红色的赵两军对垒,战意与寒意交织,士兵们穿着厚重的战甲,呼出的热气在头盔上凝成白雾。秦军的战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他们列成严密的阵型,长矛如林,眼神坚定,手中的弓弩蓄势待发。
与他们对峙的赵军则要稍逊一筹,尽管仍旧战鼓声声,壮志满怀,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赵军是凭借着一股意志在死撑着,因为缺衣少食,在寒风中止不住的发抖。
就在这肃杀的气氛中,乔松单人独骑,在缓缓走向赵军阵营。他的双眼透着锐利之光,任凭风雪狂舞,他的身躯却仿佛与这漫天飞雪融为一体,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风雪之上,他无需借助任何言语,仅凭这份从容与孤勇,便足以震慑敌心。
风雪愈加猛烈,乔松的身影却愈发显得坚定,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士兵,都深深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战争的紧张与壮阔。
关楼之上,赵军们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紧紧盯着前方不断靠近的身影,他们手中紧握着的弓箭似乎也因内心极度的恐慌与严寒而微微颤动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乔松气定神闲、安坐于马上,朝着井陉关一步步走来,最终安然抵达距离关卡仅一箭之遥之处。
正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破空声,紧接着一支利箭如同闪电般急速飞驰而来,稳稳当当射中乔松身前地面,深入土中足达三寸有余,而其尾部的羽毛则仍在不住地摇晃颤抖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乔松脸色如常,只是停下脚步,缓缓抬头仰望关楼上那些早已将箭头对准自己的无数弓箭。
与此同时,负责镇守城楼的赵国将军高声怒吼:“城下的秦人,你究竟意欲何为!”
这位将军心中其实恨不得立刻命令手下的弓箭手们万箭齐发,将眼前这个大胆挑衅的敌人射成马蜂窝。然而理智告诉他,秦军此次前来显然并非挑起战事,而是来谈话的。尽管他心中怒不可遏,但眼下也只能强行按捺住满腔愤恨。
“李牧将军,昔日你我曾于九原联手共战胡虏,如今再度相逢却已是战场之上,让人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今日本君孤身亲赴井陉关,不知将军能否拨冗一见?”
在内力运作之下,乔松那年轻却自信的声音回荡在整片山谷。
城头上突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原本井然有序的守军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原来,驻守井陉关的军队中有许多来自云中地区的骑兵,对于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九原之战记忆犹新,其中更有不少亲身经历过这场战役之人。
此刻,当他们听闻那位秦国将军所言时,内心不禁涌起万般感慨与复杂情绪。
而就在这时,刚刚得到消息匆忙赶来的李牧,在距离井陉关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他深深地叹息:终究还是来了啊……
“君上!”一名把守关楼阶梯的士兵见到李牧,立刻恭敬地行礼。
李牧对这位士兵有些印象,此人曾是军中一员猛将,每逢战斗总能勇往直前冲锋陷阵。然而不幸的是,在一次与登上城墙的秦军激烈交锋时,他失去了一只手臂,但即便如此仍坚持留在城下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任务。
然而此刻,这位平日里英勇无畏的战士脸上竟流露出一丝迷茫之色。
李牧默默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却始终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生怕从那里面看到失望或者质疑。于是他加快步伐径直朝城楼上方走去,似乎想要逃离眼前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一个个朝气蓬勃、充满活力与希望的年轻面容映入了李牧的眼帘,他们用满怀敬意而又饱含期待的目光凝视着李牧。
然而面对这样炽热的注视,李牧感到茫然失措,不知该怎样正面回应这些眼神。毕竟赵国如今危在旦夕,他也再难以如往昔那般率领这群英勇无畏的战士们夺取胜利。
登上城楼后,李牧单手扶住冰冷刺骨的垛口,深深吸气数次以平息内心的波澜起伏,然后才低头俯视下方。
此时此刻,乔松似乎也觉察到某种异样氛围,转头朝着城头方向望去。纵使漫天飞雪阻碍视线,他依然敏锐地捕捉到那道布满倦意与疲态的眼神。
“北地君,你我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可商谈之事吧?”李牧语气冷淡地回应道。
“李牧将军,本君此行既代表秦国利益,同时也心系将军麾下数十万热血儿郎。希望将军,慎思之!”
乔松话音落下,让李牧无言以对。
“君上,跟那帮秦狗有什么好聊的!”
“没错,咱们直接跟他们拼命就是!”
“大家都是爹娘生养的,谁也不差谁,怕他们作甚!”
一时间群情激愤,众将士纷纷附和呐喊,表示要与秦军决一死战。
“我赵人,就没有害怕的!”
周围的士兵们群情激奋地喊道,但这些话却令李牧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他凝视着眼前一张张过于年轻的面庞,沉默许久后终于缓缓开口:“派人备好大伞、长桌和两张草席,另外再烫一壶烈酒,要最浓烈的那种!”
“君上!” 一名士兵面露惊愕之色,出声劝阻。
然而,李牧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他,沉声道:“照我说的做!”
其身旁的亲兵们皆能听出他话语中的坚定与决绝,无奈之下只得遵命行事,纷纷转身前去筹备所需物品。
……
城墙之下,乔松宛如一座雕塑般傲然挺立于暴风雪之中,左手紧紧按住腰间的纯钧宝剑,双眼紧闭,似乎完全未察觉到这漫天飞雪带来的严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一阵刺耳的吱呀声打破了沉寂——井陉关那扇紧闭多时的巨大城门缓缓开启了一道狭窄的缝隙。乔松闻声猛然睁眼,目光如炬地盯着那逐渐扩大的门缝。
李牧骑着马疾驰而来,他身后紧跟着五个随从,从他们的姿势来看,每个人怀里似乎都抱着些东西。
没过多久,这行人就到了乔松面前。看着那位身穿铁甲的老将军,乔松的眼神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惋惜之情。
几年前在九原的时候,李牧只是两鬓有一些白发,整个人显得稳重如山。那时的他,内心充满了朝气。
然而如今,李牧已经变老了,满头白发,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他的双眼看上去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甚至有些凹陷下去,脸色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
君纵为国士,但终究独木难支呐!
乔松心里叹息一声,然后和李牧一同下了马。
两人互相行礼,动作自然,仿佛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般剑拔弩张。
跟随而来的那五个人动作敏捷且有礼有节地撑开了一把大伞,接着又迅速地把带来的桌子、草席还有酒水等物品一一摆放整齐,并点起炉火温热美酒。
做完这一切,五位随从神情肃穆、态度庄重地向二人行了一个大礼后,便自行默默地撤回了井陉关内。
“北地君,请吧!”李牧努力振作起精神,板着脸掩饰着连日以来的疲惫,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请!”
二人一同入席就坐。
李牧并没有精心准备下酒菜来搭配美酒佳肴,仅仅只有一壶赵国特产的美酒而已。
待二人入座后,李牧亲自起身为乔松满满斟上了一杯酒,并奉送到他面前。
乔松见状,不敢怠慢,赶忙恭恭敬敬地接过酒杯。
“此杯薄酒,聊表谢意,感谢北地君当年在九原对我的帮助!”李牧双手端起酒杯,先向乔松行了一礼表示敬意,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乔松自然也不示弱,同样豪爽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但那股浓烈辛辣的味道却令他猝不及防,喉咙里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袭来,差点没忍住咳嗽出声。
好不容易咽下这口如刀割般刺激的烈酒,乔松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强忍着难受,轻轻放下手中的酒爵,放在桌上,感慨道:“早就听说赵国的酒水像烈火一样炽热猛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敢问将军,此酒叫何名字呢?”
李牧脸上泛起了复杂的神色,吐出了三个字:“长平血!”
当这三个字从李牧口中说出时,乔松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此酒乃是当年长平之战后,出现在赵国的。据传闻,长平大战后第三年,当初那四十万儿郎埋骨之地,生长出了一种血红色的果子,赵人采之味涩不能食,有好事之人以果酿酒。
不料酒成之后,辛辣无比,回味却有干涩。
人尝闻,此乃赵地四十万儿郎仇恨之血浇灌,故此凛冽如刀。
乔松虽不知此酒来历,可这三个字落在他的耳中,却仿佛在刻意提醒着他……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3_13437/379143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