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外的高台上气氛紧张,随着县令的话毕,空气中最后一丝风也终于消失。
柳姒仰头看着高坐公案桌上的县令,似是不解:“妾身所犯何罪?还请明府明示。”
见她冥顽不灵,拒不承认,县令道:“那些女子已指认是陈氏命她们做假证,陈氏也承认是帮你做事,人证在此,你还想抵赖吗?”
贾辞徽也好意提醒:“六娘子,你方才也听到了:是陈娘子给了这几位娘子银两,吩咐若是有人问她们问题,只管说是就行。”
岂料柳姒轻笑:“是啊,贾家主你也说了,‘若、是、有、人’,这个‘人’是谁?是你?还是我?难道一定就是今日公堂之上的明府?莫不然家主你亲自问问她们,这个‘人’究竟是谁?”
贾辞徽不悦:“你不必跟我咬文嚼字,这其中意思为何,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自欺欺人?”
而柳姒讥讽道:“家主不问,莫不是在害怕?”
“荒谬!”贾辞徽甩袖,“既你不死心,那我便问上一问,让你心服口服!”
他走到最开始那个胆大的女子面前,柔声问道:“严娘子莫怕,你告诉明府,是否是陈氏利诱你做假证?”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严娘并未承认,而是否认道:“并没有,陈娘子那日只说:若她走后有人上门问询,无论问什么,只管说是就行。”
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叫陈芳走后?
她走以后又有谁会上门问询?
这话听得众人一头雾水,却令得贾管事心惊肉跳。
他自然清楚谁会上门问询。
下一刻,他便听柳姒说:“明府,我这有一人,或许严娘子她们也认得。”
贾辞徽瞥见贾管事铁青的脸后,心下猛然一沉。
隐隐已经猜到了柳姒所说的人是谁。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阻止传唤此人。
他也终于明白了柳姒要在衙外开堂的目的了。
在整个姑臧百姓的目光下,他们连一点临时的手脚都不能做。
从开堂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筹码都已固定,再不能改变。
而他看着被带上来的应棠,彻底阴沉了脸。
只见柳姒像方才的他一样问严娘:“严娘子,你可识得此人?”
果然,答案跟他预想中的一样。
“识得。”严娘点头。
“如何识得?”
严娘回忆半晌才道:“那日陈娘子走后,这位郎君便带着一群人闯进我家,问我陈娘子交代了些什么,我一一回答。
过后这位郎君便说:若有官府的人来问绮梦坊的事,我只管说不晓得。如若不然,他就要将我赶出姑臧。”
其他女子的回答也与严娘说的大差不差。
众人疑惑,这男人是谁?为何也要让严娘子她们作假证?
下一刻,柳姒便告诉了他们答案。
“贾家主,我记得此人叫应棠,好像是你的手下吧。”
什么?
这下不仅是百姓,就连台上旁听的官员都听得晕头转向。
这这这,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是说这黎氏收买人做假证吗?怎么如今又变成承恩侯的手下威逼利诱别人做假证了?
究竟谁说的真的?谁说的假的?
县令被台下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吵得头疼,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肃静!”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
他拧着眉毛,歪着嘴问柳姒:“黎氏,本官是叫你言明你自己的事,你扯到别人身上做什么!”
柳姒一脸无辜:“明府明鉴,妾身正是在为自己辩驳啊。”
县令听罢只觉头都大了,恨不得赶快结束这桩案子。
叹了两口气,他问:“那你将此人带上来是何缘由?”
柳姒略略一拜,指着应棠道:“妾身友人陈芳寻严娘子时,此人一直跟在后头鬼鬼祟祟,妾身害怕他是什么歹人,便将他扣了下来。
询问中得知,他是奉了贾管事之命。但凡芳娘问过谁,进过谁的家门,他都要等其离开后再去问一遍,而后威逼利诱一番。
只要有人不愿答应他的要求,他便言道要将人赶出姑臧城。”
县令心中顿感不妙,瞥了眼阴晴不定的贾辞徽后,才将目光放到应棠身上。
问他:“应棠,黎氏说的可都是真的?”
一直沉默的应棠似乎在犹豫什么。
方才严娘她们指认他的话他都听见了,事实如此,无可辩驳。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贾辞徽,蓦然想起了无故消失的范内。
竟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范内跟在贾家主身边十几年,一直是忠心耿耿,可贾家主竟然眼都不眨地将人给处决了。
想到此处,应棠心中无望。
左右都是绝路,他咬咬牙承认道:“小人确实是奉贾管事之命跟踪陈芳,但凡她寻到一个女子,便要她们指认陈芳做假证。”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什么?这黎氏竟然是冤枉的?”
“难不成贾家主真的”
贾管事听了应棠的话后,一个健步冲出去,指着应棠的鼻子怒目圆睁:“胡说!我何时命你这样做了!”
应棠苦笑,无奈道:“贾管事,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中有数。”
眼看贾管事急了眼,还要上去拉扯应棠,本就一肚子火的县令实在忍无可忍,斥道。
“谁若再扰乱公堂秩序,本官便将他痛打十大板!”
因心虚而面红耳赤的贾管事这才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待在贾辞徽身边。
丝毫没有察觉,贾辞徽听见应棠的那句“奉贾管事之命”后,眸中闪过的一道暗光。
而县令则问应棠:“应棠,你既说是奉贾管事之命,那可知他为何会命你这样做?”
应棠点点头,将自己所知全盘托出。
原来贾管事不知从何处得知,柳姒她们正在调查绮梦坊的事,且打算寻被拐获救的女子,劝她们能出面作证,以此揭露贾辞徽的罪行。
而这个时候,贾管事却让应棠去威胁那些女子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在心虚害怕什么。
只见柳姒看着贾管事,问他:“贾管事,你可能和众人说说,你为何要让应棠逼迫严娘子她们?你究竟是在害怕什么事情暴露?还是在替谁隐瞒什么!”
贾管事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由得后退两步。
他如何也想不到,所有的罪证最后竟会指向他的头上!
严娘子她们异口同声说应棠逼迫她们做假证,而应棠又将他交代他的事吐露个干干净净。
什么人会如此害怕柳姒她们调查绮梦坊?
自然是与绮梦坊有瓜葛的人啊!
若非贾管事心虚,害怕他与绮梦坊的交易暴露,他吃饱了撑的让应棠去做这种事?
上头的县令逼问他交代实情,身旁的家主却是漠不关心。
贾管事哆哆嗦嗦地想回话,却有心无力。
绮梦坊牵扯了那么多人,又死了那么多人,就连昌松县令都被革职下了大狱,他一个小小的丝织坊管事,若坐实了与绮梦坊有牵扯的罪名,如何能有好下场?
瞧家主的架势,也是打算让他自个儿分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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