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阁大门前,玄青与英儿紧握彼此双手,难舍难分,二人皆是泪眼朦胧。
一旁的柳繁奕斜睨着二人道:“我看你们两个倒像是生死之交,怎未见你对我这般不舍?”
玄青目光转向他,施了一礼,微微一笑:“多谢柳二公子这些日子的关照,还望柳二公子自己保重身体。”
柳繁奕撇了撇嘴,未回应。
玄青不再理会他,转身与仲寻玉道别,宁茹与陆沉也与众人一一辞别,随后,他们一同登上马车,朝着澜冰堡的方向驶去。
柳繁奕静立在门前,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中,方默默转身离去。
宁茹安排的马车宽敞舒适,车内铺满柔软的垫子,玄青侧卧在座位上,丝毫感受不到马车的颠簸。她掀起窗帘,眺望着车窗外的风景,与宁茹说说笑笑,吃着小零食,心情十分的惬意。
见她如此欢快,宁茹略侧着头,娇嗔道:“没想到你竟如此的狠心,人家对你那般恋恋不舍,你却如此欢快。”
玄青微微一愣,眸光微颤了颤,继而迅速瞟了一眼陆沉,挑眉道:“我见到你开心,你却反而不高兴了?难道是担心我会妨碍你们?你放心,我是个有分寸的人。”
宁茹脸色微红,她向前扑去,轻轻捏了捏玄青的脸颊,两人随即又嬉笑打闹起来。一旁的陆沉,则是安静地看着她们嬉戏打闹,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
玄青与宁茹嬉闹了一阵,渐感困倦乏力,便躺在榻上,闭上眼慢慢睡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已是日落时分。她迷蒙间似乎听到宁茹与陆沉因成亲之事起了争执,那二人发现她醒来,便立刻敛容不再言语。玄青心想,此时应当给他们一些独处的时间,于是便佯说自己有点累了,想要下车走走活动一下身体。
宁茹闻言,吩咐车夫将马车停下,令众人在原地稍作歇息。她将玄青扶下了马车,玄青趁机劝宁茹好好与陆沉谈谈,宁茹心中本就烦闷,无心闲逛,便依言返身上了马车。
玄青见二人在马车内交谈,便自己慢慢向林间走去,此时夜幕已然降临,林间阵阵清风拂来,带来丝丝凉意。玄青缓步走在林间,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清凉。她发现不远处有几只萤火虫轻盈地飞舞在草丛间,闪烁着微弱的盈盈绿光。她心中欢喜,不由加快脚步追逐起萤火虫来,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树林深处。待她停下脚步时,已感有些疲惫。她拭去额头的汗水,靠着树缓了许久,方扶着树撑起身体,转身欲返回马车落脚处。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个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身后,仿佛从黑暗中突然浮现一般。
玄青惊得一怔,不由向后退了几步,心跳急速加快。她定了定心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借着月色,她定睛看清了眼前人。只见那人一袭藏青色长衫随风而动,头上戴着玉冠,腰间束着玉带,身姿挺拔修长。他的眉毛犹如墨色渲染般乌黑修长,双眼深邃如渊,鼻梁挺直俊秀,面容俊美非凡,气质高雅华贵。此刻,他双手负于身后,静静地矗立在漆黑一片的林间,宛如一座雕塑。他那冰冷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眼中闪烁着森冷的寒光,明亮异常,令人不寒而栗。
玄青被他如此凝视,只觉周身泛起阵阵寒意,手脚亦冰冷了起来,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作。
他亦是纹丝未动,整个林子静谧得可怕,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逝,唯有几只萤火虫在二人之间轻盈地飞舞着。
如此静默了许久。
王安之缓缓开了口,声音沉冷似冰:“你竟连当面告知我的勇气都没有?只敢以书信相告?”
玄青冷声道:“我只需信守承诺即可,为何定要当面说?”
王安之沉默了片刻,冷笑一声:“这答复着实令我信服。”
玄青怔然地望着他冷似寒霜的面容,那凛冽的寒意令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王安之唇边挂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怎么,你就认定了我会杀你吗?”
玄青抿了抿唇,反问:“难道你不会?”
王安之又是一阵沉默,他的目光始终紧紧的盯着她,许久过后,他冷哼了一声:“你骗我至今,莫非是想让我对你心生爱意,不忍杀你?”
玄青眼眶一阵酸涩,她咬着牙,怒声道:“我从未骗过你,是你不愿信我!”
王安之冷冷地说:“你若如实相告,我怎会不信?”
玄青亦冷冷地说:“你忘了你曾说过,要想尽这世间一切可行之法救活玄颜了吗?我为何要拿我的命去赌你的良心!我与玄璃朝夕相处七年,我那般的敬她爱她,她却毫不犹豫的要杀我。我与你之间又有几分情谊,我何来的信心相信你不会杀我?”
王安之吼道:“那你为何此时又要告知于我?你断定我不会杀你,是不是?”
玄青亦吼道:“我不想再欠你了,我欠你太多了,我不知拿什么去还,只有此事是你最想知道的,那么我便告诉你!”她的声音带着决绝,似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王安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眼神中闪烁着倔强的光,那倔强令他又爱又恨,他不知自己是恨她没有早点告知自己真相,还是恨她为何定要告知自己真相。
玄青僵直地站立着,双拳紧紧的握起,死死的盯着他。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又像是在积攒力量,随时准备与他拼死一战。
二人僵持了许久,王安之忽地身形一闪,瞬间便已移至玄青身前。
玄青脸上现出骇然之色,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尚未待她反应过来,她已被他紧紧搂入怀中,唇边忽然传来一阵温热,她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竟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她瞬间陷入慌乱,竭力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难以推动他分毫。她只觉被他吻得快要窒息,唇边传来阵阵痛意,心中的愤恨与羞耻令她再也无法忍受。她心一横,手掌凝聚灵力,一掌拍向他的胸膛。他却硬生生地挨下了这一击,依旧紧紧抱住她,依旧深深地吻着她。她越想越怒,全力又击一掌,他依然未松手,一股腥甜的滋味瞬间在她的唇齿间弥漫开来。她举起的手掌缓缓落下,她无法再击出第三掌,她已竭尽全力,再也无法催动灵力。她亦无法杀了他,他教会了她那样多,给予她那样多的温暖,她又怎能忍心杀他。她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浑身无力的瘫软在他怀中,任他在唇齿间肆意厮磨,泪水顺着眼角滚滚而下。
王安之却在这时突然松开了她,他抬起她的脸,紧紧盯着她的双眸,看着她眼中的泪,看着她满脸的伤,一股莫名的痛楚涌上心头,为何自己竟会如此心痛?只因她们太过相像,她顶着这样一张脸,他如何能不心痛。
玄青亦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眸不避不让,她的眼神中溢满愤恨之色:“难道我玄青就不配得到凌云君子的尊重了吗?”
王安之神色一凛,恶狠狠地说:“这是你欠我的!”
玄青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我已不再亏欠你任何!”
王安之轻轻拭去唇边的血迹,冷哼一声:“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说不欠便不欠了吗?”
玄青亦冷哼一声:“我亦救过你的命,我已将你最想知道的告知了你,若不是我告诉你,你此生都不会知道。这些足矣偿还你为我做的一切,你若还自认君子,便待我伤势痊愈之后与我公平一战,而非在此趁人之危!”
王安之僵立当场,她亦救过他的命,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听雨殿中,那个手持寒刃,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身前的纤细身影。她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杀掉自己,却始终没有动手。为何?她明明那么渴望活下去,却从未想过要杀了自己,究竟是为何?他忍不住问出声:“你明知我会杀了你,为何还要救我?”
“我护的是道义!”玄青眼神清澈而倔强,毫不迟疑地答道。
王安之黯然地垂下了眼眸,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她确实从未骗过自己,即便事已至此,她也依然不愿对自己说谎。可是阿颜该如何是好?他脑海中的两个身影不断交叠重合,他已无法分辨她们,她们是如此相似,长的一般无二,连那眼眸中的倔强都如出一辙,他要如何才能区分。他想的头痛欲裂,想的肝肠寸断,这种难以忍受的苦楚仿佛要将他撕裂,令他痛不欲生。
一道红色身影疾驰而来,玄青身心陡然一松,颓然跌坐在地。宁茹急忙上前将她扶起,看着她唇边的血迹。宁茹顿时怒从心起,手中瞬间幻出一把寒刃,竖于胸前,怒声质问:“王安之!你究竟意欲何为,她不愿留在你身边,你便要出手伤她吗?你这般行径与花风然有何区别?”
王安之闻言,脑中一片轰然,花风然?自己在他人眼中,竟与此人一般了吗?
玄青紧紧地拉着宁茹的手,哑声道:“他没有伤我,是我……伤了他。”
王安之茫然地望着她,事到如今,她为何还要为自己辩解?他心中不禁一阵羞惭。
宁茹看着王安之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水,不禁眉头紧蹙:“你如何能伤他,你的灵力都还未恢复。”
玄青不知如何作答,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们走吧!”
宁茹默然盯着玄青的脸颊看了许久,扭头狠狠瞪了王安之一眼,方将玄青扶起。此时,陆沉也飞身赶到,与宁茹一同搀扶着玄青离去。
王安之如雕塑般伫立在林间,眼神空洞黯淡,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迈步追上去,但双脚却像被钉住了一般,无法挪动分毫。
宁茹搀扶着玄青走进马车,待她坐稳后,愤愤不平道:“我真是搞不懂你,为何还要护着他!”
玄青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说实话而已,他从未伤过我。”
宁茹闻言,眉头紧皱,她拿出一方丝帕擦拭着玄青唇边的血迹,心疼地说:“这难道不是伤吗?难道你是自愿的吗?你若是自愿为何又拼尽全身灵力打伤他?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变得如此虚弱。”
玄青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她默默低下头,黯然了半晌,决然道:“从今往后,我与他两不相欠,若他再如此,我绝不手下留情!”
宁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劝你莫要心疼他,他有何值得心疼的,凌云君子坐拥享不尽的财富,中州无数女子为他倾心,只要他想,什么样的女子他得不到。你与他之间,明明是他纠缠不休,他却落个痴情的美名,你呢?你得到了什么?依我看,你应好好心疼自己才是。”
玄青听得心中一震,她仔细琢磨了许久,不禁又对宁茹生出敬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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